白九棠聞言蹙起了眉,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討厭這個問題。”
蘇三心裏一沉,半餉不敢接茬,爾後心一橫,抿了抿唇:“我隻想要一個明白話而已……”
那廂定睛凝望,莞爾調開視線,慍怒的說道:“你得到了一段新的人生,而‘她’卻去向不明,如果這樣還要刨根究底,簡直是對不起這副身體!”
話說到這份兒上,蘇三不得不打住了,可心間那股酸澀湧上了臉龐,緘默亦顯得悲涼。
突如其來的靜謐令人壓抑,白九棠乏力的歎了口氣,矛盾和掙紮爬上了眉宇,“我這樣做已經很不公平了,你還需要聽我說什麼?
蘇三避開對視,藏起了失落,漠漠道:“你不必自責,始作俑者是我,跟你有多大幹係?是我鳩占鵲巢搶了別人的身體,亦厚顏無恥享受別人的愛情,更是得了便宜賣乖對不起這副身體,錯的都是我,不關你的事……”
“你……”白九棠被這通負氣的話堵得啞口無言,不禁狠狠瞪了瞪眼,別過了頭去。可是即便如此,相處久了不免相知,於是感同身受,明白她的心情。
這身體不借也借了,這日子不過也過了,這感情不投也投了,如今表麵上看來一切安好,但終歸是頂著別人的名頭,過著別人的日子,誰願意永遠作一件代替品?誰願意永遠活在他人的影子裏?
一番思量,白九棠改變了主意,緩緩收緊下顎,深深吸了口氣,“你想要個明白是吧?”語落,麵色複雜的皺了皺眉,“那好……我說給你聽……”
這個問題如此敏感,一通發泄倒讓蘇三冷靜了下來,繼而萌生了放棄的念頭,豈料白九棠卻再一次的又一次,在這種大事件上做出了讓步。
她動容的抬起眼簾,將他的側麵細細端詳,那眉宇間竟能擰出苦水來,想來這決定下得艱難吧?時代背景賦予他特權,他本無須向妻妾交代什麼,更何況她隻是一隻“鬼”罷了。
他既是這樣做了,她便暗暗自許,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要效仿他的寬容,全權接納,不計較,不自憐,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在思緒中遨遊的男人,並未察覺其妻的神情,已帶著淡淡的愁容,拉開了回憶的帷幕。
“你這身體的主人是我的恩人,她曾經救過我的命,我們因一段恩情結緣,這一結便是整整九年。那一年她才七歲,談不上花容月貌、談不上傾國傾城,隻是一個瘦小的囡囡,激不起任何美好的盼望,但是在我的眼裏,那就是美的雛形。她說她不想當伎女,我便答應贖她出去,她說想留在我身邊,我便默認她是未來的發妻。可是等到她長大成人,我才發現她不如我想的那麼單純,這時候美貌顯得毫無說服力,擺在我麵前的選擇很明顯,要麼戴著綠帽子信守承諾,要麼爆發開來中止這種折磨。”
白九棠頓了一頓,頷首斂目、語調低沉,“這種選擇對我來說無疑是艱難的,它幾乎不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道義和原則的抗衡。”語落,眸子卻微微一亮,一抹華彩如流星閃過。
“是你將我解救了出來,你看我的那種眼神如此陌生,就像一個新生的嬰兒在摸索人世。我熟識的女人漸漸走遠,不再是那個發嗲撒嬌暗藏市儈的女人,你改頭換麵、性情大變,亦大刺刺告訴我,你愛我是因為我有錢。你開口閉口都是銀鈿,偏偏讓人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