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話』 大聞人-小驚悚(1 / 2)

上海灘的大聞人大流氓擺著一副訝然無措的表情,這似乎比白九棠那亂蓬蓬的頭發和滿臉胡茬更讓人覺得滑稽。

就算蘇三心裏裝著一百萬分的忐忑,此刻也被那油然而生的笑意抵消了不少,何況還有夫君那平和無憂的笑容做背景,杜大亨的到來也就不那麼令人局促了。

“沒事,我整日都在睡,不差這一會兒。您什麼時候來的?”蘇三收起惶然的表情,牽起笑意寒暄道。

說話間招呼娘姨將開襟的晨縷拿了過來,展開藕臂穿上了身,繼而麵朝丈夫微微皺眉,頗為埋怨的說道:“你也真是,杜師傅來了怎麼不叫醒我?客人到了主人還在睡覺,這多失禮啊!”

白九棠展眉一笑,舍下孩子朝她走來,在床沿邊坐下身,動手整了整她的晨縷,“什麼客人主人的,師傅又不是外人。再說了,你又不是主角,這不衝著孩子來的麼?要不你躺下接著睡?”

“我哪還睡得著……”蘇三蹙眉唇語,臨了抬起眼簾,朝杜月笙歉然的一笑,“杜師傅,這房間裏的氣味實在糟糕,您若受不了了,可得跟九棠說,千萬別撐著。”

此女當初在府邸裏頻頻宴客,收到請柬的杜月笙也樂於來為白門造聲勢,一來二去營建的坦然多了,麵對麵也就不再尷尬了。

有那段日子作底,眼下的蘇三笑得自然、亦說得隨意,好似來者是夫家的叔伯兄弟。

徒弟跟師傅絕對是一家人,可是徒弟媳婦卻不一定,隻道這徒媳婦將一家人的氛圍營造得無懈可擊,讓隱隱有些別扭的師傅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我又不是沒經曆過,不是有維潘、維桓給我攢經驗麼……”杜月笙心下一鬆,不及細想,隨口說道。

白九棠正起身朝他走來,原本帶笑的麵容怔了一怔,稍事恢複了過來,拉著他的胳膊走向嬰兒床,得意洋洋的指了指兒子,說:“師傅,快看,我兒子!”

杜月笙彎下腰來,抑製不住滿臉的好奇,伸手捏了捏少君的小拳頭,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說,“拳頭真緊,是塊好料!”

說罷,與白九棠一道爆發出了輕聲的歡笑,繼而卻收起笑容,朝得意門生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說笑而已,高興高興則罷,你可別這麼打算!”

“為什麼?”白九棠一斂笑容,對上老頭子那睿明的眼,不解的問道。

“上一輩淪落於草莽,是因為命運不濟,現在日子好起來了,兜裏的銅鈿也多了,若下一輩再淪落為草莽,那便是父輩沒為他把好方向!”杜月笙看了他一眼,將目光重新調集在少君身上,漸漸浮起了溫情,似在對他說,又似在自言自語,“將來我杜月笙的兒子上什麼學堂,你白九棠的兒子就能上什麼學堂!要不兩個都送到外國去留學,把洋人那一套摸摸通透。”

杜月笙是個不打妄語的人,這番話輾轉多年必定能兌現,白九棠盯著兒子那張小臉,滿心動容的沉默了。

稍事,杜月笙緩緩側起臉龐,鄭重其事的對白九棠說道:“以我的年紀,無法自詡為你的父親,但以我的輩分,誠然是你的父輩,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別人,隻是為了你白九棠。”

白九棠心下一震,感到此言隱喻甚深,話說到這份上,怎麼也該給予正麵回應。

想想便抬眼相視,感慨萬千的說道:“即使您風華正茂,不肯居於老朽,但您兩度為我更名,僅這心意就勝之於父,我何須去懷疑您的出發點?世人皆知我白某人是杜老五最得意的門生,難道我自己還不知道?”說罷,擴開唇邊的笑意,伴著那廂欣慰的笑容,浮起了自在的笑。

正當這時嬰兒床裏的寶寶有了動靜,或許是因為被搶奪了新鮮空氣而憋悶,也或許是察覺到被包圍而壓抑,總之是擠了擠眉頭,依依呀呀的醒來了。

白九棠循聲頷首,見那頗有傳承之風的表情正在逐步擴大,不禁有些手足無措,杜月笙更是突地直起了身,大有調頭逃跑之勢。

月子裏的女人對一切事物皆遲鈍,當然這並不包括孩子的動靜。安坐在床上的蘇三精神一振,立即揚聲喊道:“張媽!張媽!快來,孩子醒了。”

被喚作張媽的娘姨正在浴室洗尿布,聽聞呼喚趕緊擦擦手走了出來,一抬眼見得白老板已將孩子抱了起來,正在扮鬼臉逗著他,孩子自然不願搭理如此恐怖的爹,隻管哇哇哭鬧。一旁的杜老板驚恐的揚著眉,好似一個打碎了東西的莽撞客人。

行動不便的太太隻管坐在床上連連喊著“張媽你快來呀!”末了又喊著“九棠你快把孩子放下來好吧?!”回應她的是白老板的辯駁,以及孩子的哭鬧,一家三口弄得屋子裏一片嘈雜。

張媽被這幅景致搞得有些頭痛,慌忙走向嬰兒床,將孩子從老板懷裏抱了過來,摟在懷裏搖來晃去的哄,末了發現沒什麼效果,便將孩子遞給了太太,笑道:“這小東西多半是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