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鎂光燈在雨幕中炸開慘白的光斑,蘇婉的警靴碾過滿地碎玻璃。警用隔離帶外,舉著黑傘的鎮民像一群沉默的烏鴉,他們的竊竊私語被秋雨打成濕漉漉的碎片。
\"蘇警官。\"實習生小王遞來橡膠手套時打了個寒顫,\"報案的是送牛奶的老張頭,他說每天五點都會給李小姐送鮮奶。\"
蘇婉的目光掠過少年發青的嘴唇,指尖在記事本上劃出深痕。這是小王參與的第一個命案現場,也是她調任青石鎮分局的第七天。解剖台上泛著冷光的屍體總好過眼前場景——整麵落地窗被染成詭異的暗紅色,滿地玻璃碴子間散落著被雨水泡脹的油畫布。
她彎腰拾起半幅殘畫,瞳孔猛地收縮。畫中女子仰躺在玫瑰叢裏,脖頸處盛開的卻不是花朵,而是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符號。那些扭曲的紋路像極了刑偵課上見過的某種密文,又像是古老部族的詛咒圖騰。
\"死者李曉彤,26歲,職業畫家。\"法醫的聲音從二樓飄下來,\"致命傷在左胸第三肋間,凶器是...\"
突然爆發的嘔吐聲打斷了陳述。蘇婉衝上螺旋樓梯時,正看見小王扶著雕花欄杆發抖。年輕人指著畫室中央的青銅雕塑,喉結上下滾動卻說不出話。
那尊兩米高的雕塑正對著破碎的落地窗。暴雨中的天光穿過雲層,在青銅表麵投下流動的陰影。藝術家用超現實手法將天使與惡魔糅合,羽翼上每一片羽毛都鑲嵌著碎鏡,此刻卻沾滿暗褐色的血漬——在雕塑攤開的右掌中,一顆用紅寶石雕琢的心髒正在滴血。
真正的恐怖來自雕塑基座。本該鐫刻作品名稱的位置,密密麻麻刻滿了與畫中如出一轍的符號。最刺眼的是這些符號正在緩慢滲出鮮血,在暴雨衝刷下蜿蜒成猩紅的小溪。
\"是赤鐵礦顏料。\"蘇婉用指尖沾了些許湊近鼻尖,\"混著鬆節油的味道。\"她轉身時瞥見小王鬆了口氣的表情,年輕人顯然把這當成了安慰。隻有她自己知道後背滲出的冷汗——那些符號的排列方式,竟與父親臨終前攥著的符紙驚人相似。
畫架後的異響讓所有人僵在原地。蘇婉拔槍的瞬間,一幅蓋著黑布的油畫突然傾倒。畫布滑落的刹那,她看見自己的臉出現在血色漩渦中央,七竅中鑽出藤蔓般的符文。左下角用金粉標注的日期赫然是:2023年10月7日。
正是今天。
法醫的鑷子夾起一片沾血的碎玻璃,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畫室裏格外刺耳。蘇婉的指尖懸停在預言畫作上方,警徽在畫布反光中扭曲成猩紅的月牙。那些從她眼眶裏生長出來的符文,竟與父親彌留時用枯枝在地板刻下的圖案完全重合。
\"死亡時間約在淩晨兩點到四點。\"法醫的聲音像是從深水裏浮上來,\"但有個異常情況......\"
蘇婉轉身時,看見解剖台上的白布隆起詭異的弧度。李曉彤的右手從邊緣垂落,指甲縫裏嵌著的不是顏料,而是某種深紫色的植物纖維。更駭人的是她的左手——五根手指以反關節角度被掰斷,形成某種怪異的手勢。
\"像是某種祭祀手勢。\"分局刑偵隊長老周突然出現在門口,警服肩章上的雨水彙成細流,\"十五年前礦洞事故的死者,屍檢照片裏也有類似......\"
玻璃炸裂聲驟然響起。蘇婉本能地撲向解剖台,餘光瞥見窗外掠過的黑影。老周拔槍衝出去的瞬間,她注意到李曉彤折斷的手指正對著那幅預言畫——畫中\"自己\"胸口綻開的藤蔓,末端恰好連接著雕塑掌心的紅寶石心髒。
\"蘇姐!\"小王舉著物證袋衝進來,聲音發顫,\"在雕塑底座夾層發現的。\"沾滿赤鐵礦顏料的羊皮紙上,褪色的家徽圖案讓蘇婉呼吸困難。那是蘇氏宗族祭壇上才會出現的三瞳蛇紋,去年就該隨著老宅大火化為灰燼。
暴雨聲中混入了引擎轟鳴。透過破碎的落地窗,蘇婉看見一輛黑色賓利碾過水窪。後座車窗緩緩降下,戴著白手套的手掌伸出,食指與中指以李曉彤屍體的手勢緩緩劃過咽喉。
\"是陳偉的車!\"小王驚呼,\"要追嗎?\"
蘇婉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車尾燈消失在雨幕時,她終於看清擋風玻璃後司機的側臉——那道從眉骨貫穿到下巴的疤痕,與父親遺物照片上的男人完全重合。二十年前失蹤的礦場保安主任,此刻正活生生握著方向盤。
解剖台突然傳來皮革撕裂聲。李曉彤的腹腔像被無形的手撕開,大團藤蔓植物從創口湧出,暗紫色的花苞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同時綻放。每朵花心都嵌著微型攝像頭,紅色指示燈如血瞳般閃爍。
\"退後!\"老周衝回來時甩出防爆盾,但最先爆裂的是蘇婉手中的羊皮紙。焦糊味中浮現出燃燒的符咒,灰燼組成一行懸浮的文字:
【你終於來了,蘇家最後的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