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給我多少時間(1 / 3)

春節剛過,何洛便返回學校。

蔡滿心要準備GRE考試,所以也提前回來,見到何洛無比驚訝。“你怎麼也這麼早回來?”她問。

“還說呢,我也想在家多呆幾天。但是係裏要我趕緊回來,說上學期來過的那個訪問學者又要來了,說反正我也當過他的翻譯,這次就不找別人了。”何洛遞給蔡滿心一袋麵包,“呐,你要的俄式麵包,大列巴和鍋蓋那麼大,帶不了,這個也差不多,大同小異。”

“哈,是那個加州理工的牛人麼?好機會啊,好好套瓷,到時候他一開心,直接錄取你,申請都不用了。”

“我又在想,要不要申請。”何洛猶豫。

蔡滿心瞪大眼睛看她:“為什麼不?你還有什麼留戀的?”她看看何洛甜蜜又恍惚的表情,恍然道,“噢,看來沒有白白練習煮粥。要綁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綁住他的胃。怎麼,又在一起了?”

“沒……”何洛說得心虛,知道蔡滿心又要教育自己了,抓起大衣,“不和你多說了,要去機場接人。”

“哎哎,我還沒等說,你就要跑了。”蔡滿心對她的行徑嗤之以鼻,“能不能幹脆利落,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忘了他。三條腿的□□少,兩條腿的男人不還滿世界亂跑?”

何洛一邊穿大衣,一邊笑:“滿世界跑,怎麼也沒讓你撞到一個?”

“那是我躲著他們走。我現在要忙的事情這麼多,哪兒有心思去想這些?”蔡滿心吐吐舌頭,“你以為我不想愛的轟轟烈烈?可是周圍的男生要不然太現實,要不然太不上進,要不然太幼稚,我可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挖掘他們潛在的閃光點。”

“是,等你去了美國,有那個美國時間再說。”何洛笑,“我真要走了,人家飛機都要降落了。”

在去機場的大巴上,何洛掏出手機,想給章遠發個短信,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煙台冷不冷?”

“我到北京了。”

“你的胃還疼麼?注意飲食,少喝酒。”

“什麼時候回家?”

這些問題都問過了,他可能正在和客戶應酬的酒桌上,每次回短信都簡潔的不能再簡潔。

“不冷。”

“好。”

“知道了。”

“待定。”

她編輯了長長一條短信:“我這個假期一直想說,不想放棄,是不是就應該重新嚐試?但,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努力就可以達成的。如果我們沒有再次相遇的機會,是不是就這樣分離了?”

覺得不合適,一個字一個字的修改,最後索性全刪了,寫一條新的:“我喜歡的人仍然是你。”

一次又一次的按著“預覽”,想著他如何掏出手機,如何按下確認,想著他幹淨修長的手指,平平的整齊的指甲。唯獨不敢猜測他的回應,章遠的態度親近卻不親昵,他心中,是否已經沒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那麼自己呢?

我喜歡的人仍然是你,無非是一個事實,卻不是一句慷慨激昂的口號。早前信誓旦旦的心願,鼓起勇氣說要追逐年輕時候的心動,其實一旦靜心,激情就退去。

愛情的保鮮期,果真沒有那麼久麼……

突然襲來的平靜讓何洛不知道如何解釋。手機在掌心翻來覆去,漸漸變得溫熱。

大巴已經過了機場高速收費站,綠底白字的路標迎麵閃過,何洛整理心神,把教授夫婦繞嘴的姓名又默念了兩遍,Mr.

and Mrs.

Zawistowski,聽起來很像東歐過來的,六十多歲了,精神矍鑠,Zawistowski教授參加了前一年加州州際馬拉鬆

,成績三小時八分鍾,獲得六十歲年齡段的第六,此次還摩拳擦掌,想要報名北京的國際馬拉鬆。

這樣還真是幸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真正的快意人生。偏偏自己心中有這樣那樣的情愛,同林鳥飛倦了,統統是庸人自擾。

那句喜歡深埋在草稿箱裏,始終找不到發出的勇氣。

何洛膽怯了。章遠始終欠她一個解釋,為什麼要分手。在心底深處,她做了無數次假設,始終不敢再問,怕自己得到一個早已經預料到,卻無法接受的原因。是的,她不知道如何麵對那樣的章遠。

如果說他高傲的心累了,倦了,退縮了,難道現在情況就有任何變化麼?即使自己在他麵前哭了,喊了,祈求了,回到一起又怎樣?問題始終在那裏,像一塊沉默的石頭,暗夜的旅人不知道它會出現在哪裏,兜兜轉轉走回老路,也許再次碰上,跌得更慘。

“我沒有勇氣在同一塊石頭上摔兩次跟頭。”何洛轉著筆,“那也太沒有記性了,還讓我以後能不能相信愛情?”

葉芝語出驚人:“你是不會摔跟頭的。但你一直抱著那塊石頭,現在所幸拿它當凳子坐了。你不動手挖,那塊石頭永遠在那兒。”

“我會,我會的。”何洛說,“但我們之間,不是說一句‘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就能夠解決的。我努力了,我相信他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但如果他沒有回頭的打算,我能怎麼樣?用刀逼著他,還是自己去跳江?其實,我很想很想明白地告訴他,我真的……”

半晌無語。童嘉穎從一摞專業書後抬頭:“真的怎樣?”

“真的沒有章遠就活不下去,這輩子非他不嫁唄。”葉芝哼一聲,“女人,這點小心眼,在我們麵前都沒有說出來的勇氣,當著別人的麵,恐怕嘴都張不開了。”

是不知道如何說出口,胸口被堵住,聲帶不會震動,每一個音節都消失在空氣裏。在他麵前,自己就是這樣吝嗇情感。

隻怕開口說出那些思念的日子,眼淚就會先掉下來。

何洛不希望章遠的一顆心被淚水泡軟了,才決定回頭。她不需要一場燦爛的煙花或流星雨,那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需要一份天長地久的承諾。

越美麗的海市蜃樓,越是錯誤。

周欣顏在熄燈前一秒衝進寢室,拍著胸口樂道:“啊呀,險些又被樓長抓住,我在她關門的瞬間搶進來了。”她舉著應急燈,晃晃悠悠走到何洛麵前,青白的光線搖曳。

“半夜三更的裝鬼。”何洛扭轉燈頭,照著周欣顏的眼睛,笑道,“照妖鏡。小妖精,又沒打水吧,我壺裏有,你想用就自己倒。”

“啊,洛洛,我最愛你了。”周欣顏伸手在何洛臉頰上擰了一把,何洛跳起來狠狠打了她屁股一下。

“摸一下也不會死,幹嗎打這麼狠?唉喲,真疼,一會兒怎麼睡覺啊。”周欣顏哼哼著,“作為補償,你把司機教授的筆記給我看看吧。”

“童嘉穎記得最全。”何洛說,“我有很多地方不懂,還在問她。”

“她的字太亂……”周欣顏咬著何洛的耳朵。

“要飯還嫌飯餿。”何洛乜她一眼。

“這麼課實在難。”葉芝哈哈大笑,“幸虧我聽了兩堂就退掉了,後來一看,大多數來聽的都是一年級研究生和大四的,還有你們這些不怕死的。”

童嘉穎說:“難了點,但是很有意思啊。”

何洛歎氣:“是有意思,但是太難了,誰讓他點名讓我做助教?好在不用幹別的,就是負責考勤和上分數。”

“你多幸福啊!”周欣顏大叫,“簡直幸福死了!如果他以後給你寫封推薦信,美國牛校還不任你挑?”

“是是。”何洛苦笑,“他給NASA寫封推薦信,我就是中國登月第一人了。”

“月亮不好,嫦娥很命苦的。”葉芝緩緩說,語氣中帶著悲憫。

何洛沒有時間去想什麼太陽月亮,她拿著長長的書單在學院閱覽室裏走了一趟又一趟,明明有幾本書寫了是不流通外借的,為什麼架子上沒有?她不死心,一本本看過去。書脊上的英文名稱都是側著印的,她歪著頭一排排架子看過去,脖子酸得要折掉。終於看到一本“司機”教授推薦的參考書,何洛興奮地邁大步子,一把抓在手裏,一甩頭,險些扭到脖頸,痛得喊了一聲。

“樂極生悲了吧。”沈列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被你搶先了,我就知道,有人用完了書,故意找個旮旯一放,別人就找不著了。”他伸出手來,“我幫你拿書,你趕緊揉揉吧。”

何洛抬頭釋然地笑笑。很久,沒有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了。似乎都在刻意躲避一切可能的尷尬。

“還發呆,給我啊。”沈列壓低聲音笑著,“我還密了你的書不成?”

“你先看吧。”何洛擰著身子站了半天,腰酸背痛,她盤腿坐在地上,揉著側頸,輕輕地吸著涼氣,“我的大脖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