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前,夢菲覓得一處行館歇息,這裏的行館想必就是供路人打尖住宿的,方圓百裏,隻此一家。
夢菲要了一間中等客房,小二的很快給她送上兩個菜色,她先是用銀針試毒,確定無毒,這才放心地吃起來。
這一出來又是兩個月,也不知道清兒過得如何?從滄國到天朝,一路顛簸,她自然是不會帶著女兒跟自己吃苦,不過把這樣小的她留在錦王府
,心中到底不舍,可是她和雁痕天總得有個了解吧!而且她始終堅信,尉遲君會照顧好清兒的。
站在窗戶前的她,將目光投射在皇城的方向,從此天各一方,他過他的,她過她的,彼此不再打擾。
濃重的夜幕籠罩下來,穿過窗欞投射在地上的月色如霜,帶著幾許淒清,燭光忽明忽滅中,她的身影被拖出長長的影子,寂寞而又顧忌。
夢菲順著床躺下來,卻是始終難以入眠,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到半夜迷迷糊糊睡去的時候,渾身一股奇異的瘙癢讓她輾轉反側!她坐起身來,體內那股燥熱,像有火在燒,骨髓裏,更是有千萬隻螻蟻在嗜
咬著一樣,疼痛,瘙癢,燥熱……
奇異的是,隻過了一會,她渾身就恢複正常了。
夢菲擦去額上的汗,喘著粗氣,怎麼會這樣?她眯著眼沉思著,卻不得其解,翻身睡下,不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接著趕路,天黑的時候,無處落腳,夢菲隻得在一處空曠之地,撿上一堆柴火,升起篝火取暖,還好身上的貂皮大衣足夠暖和……
又是半夜的時候,那股感覺再次襲來,和昨天晚上的感覺一模一樣,不過這一夜,她發作的時間比上一次要來得長!發作之後,她的臉色總是
蒼白如雪,難道是生病了嗎?可是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病呢?!
之後的每一夜,這種感覺都會再次發作,而且時間是一次比一次長,七天後,夢菲在一處小鎮上的客棧歇腳,然後這個半夜,幾乎一直都在折
騰著,她從床上滾到了地上,踉蹌著去喝水,但是越喝越渴,渾身燥熱,她想泡冷水,大冬天的,她居然想泡冷水!
這個不對勁一直困擾著她,出了皇城的第一夜就開始發作,很顯然的,是他,一定是他,他給自己下了什麼藥?是她太天真,對他的話信以為
真,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嗬……
倒在床上昏昏欲睡,感覺到門被推開,那風一吹,繞鼻而來的是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她睜著眼睛,看著那人一步步地走來,走到自己的麵前……
他身上的陽剛氣息和檀香味,像催情的媚藥,她口幹舌燥起來,凝著眉,緊緊地攥住他的胳膊,厲聲問道:“雁痕天,你對我做了什麼!!!
”
男子低沉悅耳的笑聲傳來,然而在她聽來卻是如此的刺耳:“很難受是不是?沒關係,我接你回去,我給你治……”
“你——”夢菲咬牙:“你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
“除非我死!”他臉色一沉,表情變得猙獰,眸中閃爍著掠奪的光芒:“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是沒關係,你會愛上我的,會的,而且……
你會離不開我,哈哈!”
夢菲大口地喘著氣:“什麼一言九鼎,全部都是騙人的!”
他一掠袍子站起身來,“要我親手把你送給尉遲君,我做不到!”
夢菲掐住被子,絲線被她扯出來,圈繞在指尖,一道細痕赫然呈現……
“你真的好卑鄙。”
他閉上眼睛,長歎一聲。
將昏迷的她抱起,一步步地走出客棧,“今生,來生,我都不會再放手,對不起,我愛你。”
夢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置水雲殿,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呆著,清兒還在等我,我必須回去。
這樣想著,她便起了床,穿戴整齊後,拿著自己的長劍就出了水雲殿,迎麵而來的子若端著一盆水,看到自己後,急忙跪下身來:“姑娘你這
是要到哪裏去?”
夢菲淡淡地望著子若:“我不為難你,告訴我皇上在哪裏?”
子若蹙著眉,沉吟一會才道:“應該是在禦書房。”
“帶我去。”
子若低垂著螓首。
夢菲蹙了蹙眉,沒再說話,徑自走過子若身邊。
“姑娘,奴婢帶你去。”子若將一盆水放在地上,然後走在夢菲的前頭:“姑娘,這邊。”
跟著子若七拐八彎的,沒到禦書房,卻在半路上,遇到一名穿著宮裝的女子。
子若看到女子後,忙跪下身來,“奴婢參見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
她和貴妃,還真是有不解之緣呢?
聽說這貴妃是雁痕天登基時冊立的,她是當朝夏丞相之女,德才兼備,氣質溫婉。
這一見,卻也名副其實。
夏貴妃淡淡笑道:“起了。”她將目光落在夢菲身上,朝著她友好一笑:“這位就是飄姑娘吧。”
聲如黃鶯,清脆悅耳。
夢菲朝著她微微一個點頭,並不打算多說,徑自往她身邊走去,熟知,胳膊卻被她拉住,夢菲轉首看著她……
“飄姑娘,本宮可否與你談談?”
身為貴妃,卻對她客客氣氣的,這夏貴妃,是做給別人看的還是……?
夢菲隨她來到一處轉角處,登高望遠,萬裏河山,盡收眼底。
“飄姑娘,你和皇上之間的糾葛,本宮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皇上對你用情至深,任誰都看的見。”夏貴妃眺望著遠方,嘴角噙著笑容。
夢菲握住白玉欄杆:“你想說什麼。”
“皇上他是一個寂寞的人,自從本宮進入皇宮以來,更多時候看到的都是他寂寞的身影,他總是一個人靜靜地站著,然後歎氣……”
“他雖然活著,可是卻像沒有靈魂一樣,本宮心疼他。”夏貴妃笑笑:“可是他,又怎會稀罕,在他心中隻稀罕一個人,記得皇上出宮一趟回
來後,整個人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我從沒看到那樣意氣風發的他,他總是站在這裏眺望著那個方向——”
夢菲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個方向,正是滄國。
“日日夜夜都是,本宮知道,在那個方向,有他牽掛的人兒,本宮一直在嫉妒,那個人到底是誰?本宮居然嫉妒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因為她,
皇上一直看不到本宮的存在,直到你來皇城,那一日,我看到你和皇上在練劍,那一刹那,我忽然什麼都明白了,隻有你,隻有你才匹配和他
站在一起……”
“你想多了。”夢菲打斷著她,不想再聽長篇大論:“夏貴妃,我隻能說,我和他,不會有未來的。”說罷,她直接轉身,朝著原先的路回去
。
“飄姑娘,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愛皇上的,你一味地想皇帝為你放棄皇位,一味地要他選擇,為何你就不能不顧一切地為他犧牲一回,陪伴在
他的身邊呢!”夏貴妃的聲音拔高。
夢菲頓住腳步,微微側首:“因為我自私。”
來到禦書房的時候,宮外內侍還沒通報,聽到動靜的雁痕天身穿一襲明黃龍袍,便親自迎了出來,看著氣勢洶洶的她,卻依然笑臉以對:“怎
麼來這裏了?”
夢菲斜睨著他:“我要離開這裏。”
“你——”他一個轉身,跨入殿內,並且揮手讓那些內侍以及宮女退下。
夢菲抬腳跨入禦書房,站在他的身後,“給我解藥。”
“沒有解藥。”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雁痕天你還記得麼?你在王府的時候答應我的三個要求,而你還欠我最後一個要求,當然,我說這些可能都是無濟於事,因為你根本就是一
個無賴,答應我會放過我,結果呢,給我下毒?嗬……”夢菲淒涼地笑起來:“就算你不給解藥,我還是會離開,即使,死在半路上,也好過
被你囚禁在這裏,像一具木偶一樣!”
“你——”男子的臉猙獰地扭曲著,怒火滔天地瞪著女子,他上前走到她的麵前,發狠地握住她的雙肩:“不要逼我做出更出格的事!”
“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我倒是想試試看。”她桀驁不馴地仰視著他。
“你……你……”雁痕天隻覺得心裏的怒火將他僅存的理智都燒毀了!他的雙手一點點地上移,直到卡住她的脖子,猩紅著雙眸歇斯底裏地說
道:“即使是死,也會讓你留在我身邊!”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好……不錯……你殺了我,這樣……我,我就再也走不了……”
黑色的瞳孔一縮,雙手更是一點點地用力,“那我就成全你!”
她的身子被他提起,她不掙紮,也不哭喊——
“皇上,皇上住手啊!”
蕭墨寒的聲音喚回著他的理智,渾身一顫,“啊。”掐住她脖子的手彈開,“夢菲,不,夢菲,你醒醒,醒醒啊。。。。”男子抱起女子,跌
跌撞撞地跑出禦書房,“禦醫,快傳禦醫啊!!!”
他從沒想過去傷害她,是她,是她一味要逃離,他隻能選擇用手段。
不是沒想過她會恨自己,可是如今這個局麵,隻怕他和她之間再也無法挽回了吧。
他站在她的床前,望著她蒼白的容顏,久久不能言語,身側的手收攏,攥成拳頭,為何,為何會弄成這個樣子,相愛的兩個人為何漸行漸遠了
?
夢菲,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嗬。。。要我怎麼放手啊。。。。怎麼放手。。。
在愛中恨,在恨中痛,這便是如今的夢菲。
醒來的她,沒再對他說過一句話,隻是默默無聞,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日子漸久,她就像一樽失血娃娃一樣。
強製性地,他讓宮女摁住她,給她喂吃的。
她累了,也不想逃了,沉默,就是她的不妥協。
他要怎樣,都隨他吧!
半夜的時候,他和她會有最直接的糾纏,她的“毒”總會發作,而和他交歡後,那種難受和疼痛才會停止,而在床上的她,始終像死魚,不要
說迎合,更是連半點情趣都沒有,她對他很失望很失望,失望到,一點希望也不剩。
她隻是一隻折斷翅膀的鳥,沒有了飛行的能力,而他卻擔心受怕的用牢籠將她囚禁,殿內殿外,看到最多的就是人,看著她的人,她好像一名
犯罪的囚犯……
嗬……
清兒,你在錦王府過得好麼?那唯一的牽掛,就是萬裏之外的女兒。
她這個做娘的沒用,不是雁痕天的對手,逃不出他的手心,隻能祝福女兒能健健康康地成長。
盡管他每日三頓都會親自喂她吃東西,可是夢菲以驚人的速度消受下去,不管他讓禦膳房準備多營養的人參燕窩,都無濟於事,看著她一天天
削瘦,他隻覺得心如刀割,卻是束手無策,可是他的心
“夢菲,我已經派人去接我們的女兒了……”雁痕天握住她冰涼的手,低聲道。
女子無神的眼眸中掠起一道波光,她倏地坐起身來,蹙眉道:“你說什麼,你……”
“你不要激動。”他的表情甚是溫和,俊美的容顏看起來卻有幾分憔悴,“她是我們的孩子,難帶不該呆在我們的身邊嗎?我看你天天都是不
言不語,你一定也很想她對不對,我也很想她,我想看看我們的女兒……我們的……”
夢菲抽開在他掌心間的手,心中不由得歎息一聲,她側身躺下,然而背對著他,將冷漠的背影留給他。
他就那麼坐著,看著如墨蓮一樣的長發渲染在背上,修長的手指伸出去,卻停在她的發梢,不敢去觸摸她身上的一發一肌理,她對自己是這樣
的冷漠,這樣的排斥。
夢菲抓著胸口的衣服,那種“毒”又開始發作!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渾身輕顫著,卻不想和他提起,咬破的唇,血一點點地落在玉枕上,開起
一朵朵的梅花,她額上揮汗如雨,臉色蒼白……
背後傳來男子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好好休息,就算為了女兒,你也不該這麼作踐自己,孩子,隻有一個娘親。”
他步出寢殿,還沒到門口,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一轉身,卻是夢菲滾下床榻,痛苦欲裂的表情。
“夢菲!”
他箭步衝過去,三兩步就到她麵前,將她抱起來。
“給我解藥,我不要你碰我,你給我解藥,雁痕天,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這段日子,她早已失去自我,像一個。。。禁臠
。。。
他半趴在床上,解著自己的衣服,“我就是最好的解藥,夢菲,你離不開我,隻有我才是你的救贖。”
“不!”她嘶啞著,狠狠地推開他,“如今你的所做作為,隻會讓我對你的恨意一點點地加深,你希望,我們彼此仇視?不要再一錯再錯了,
我已經開始後悔,開始後悔會遇到你。。。為什麼要讓我恨你呢,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他怒吼著,聲音在殿內回蕩著:“如果我可以控製自己的感情,如果我能少愛你一點,也許現在我們都不會
這樣痛苦!”
“借口,都是借口。”夢菲聲淚俱下,“還我一個平靜的人生,否則,你看到的隻有日漸枯萎的我,像凋零的花兒一樣……唔……”她五官痛
苦地扭曲成一團,整個人都縮在床內側,“我今日倒要看看,沒有你,我是不是會痛死!”
“難道那種痛苦你還沒嚐試夠嗎?過來……”他張開著雙臂,敞開的衣服,隱隱露出健碩的胸膛:“我幫你解除痛苦。”
夢菲死死地盯著他,猛地咽下一口津唾,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覺得他比平時迷人,那聲音磁性渾厚,真真是銷魂呐!
他微笑著,拉過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難道你不愛那種銷魂日噬骨的感覺嗎?就像踩在雲端上,晃啊晃啊的,卻無法著落……”男子
邪魅地勾起嘴角。
夢菲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閉上雙眸,捂住耳朵,不想觀其臉,聽其音,“不,不,不要……!啊——我不要!”
“夢菲,聽話……”他傾身上前,在她臉上吹著熱氣,引得她渾身一顫,他笑意越發明顯起來,“乖,把自己交給我。”
他拉過她捂住耳朵的手,另隻手扣住她的腰,俯身吻住她的唇!
強烈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那螻蟻鑽骨的疼痛似也跟著緩解下來!夢菲猛然睜大著眼睛,遂,用胳膊肘推開他的胸膛:“渴,我要水,我要喝
水……”
他渾身一頓,撤開自己,直起身來,徑自走到桌前去給她倒,然後側首一看,卻見她手中拿著一把匕首,高舉,然後劃像手臂。
“該死,你在做什麼。”他手中的茶盞“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衝過去時,隻看到她白皙的藕臂上赫然出現一道深刻的傷痕,血流溪水一樣歡
快地流出,她蒼白著臉,咧嘴一笑,“我不需要你,不需要。”
“你,你。”他眸底有怒火橫生,咧牙:“你以為這樣就能熬得過?”
“熬不熬的過,都是我的事。”夢菲是狠了心的,不想再和他糾纏。
“好,我等著,等著你到底要怎麼熬。”他轉身坐到桌邊,滿上一杯酒,一點點地品嚐,看著她痛苦,看著她掙紮,看著她生不如死!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他看著她在手臂上割出一刀又一刀,那血,好像是從他心裏流出來的一樣!握住白玉杯的手狠狠一個用力,白玉杯碎裂在
他掌心中,血從指縫間滴落,為何他與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耳畔是她痛苦的呻吟,多麼倔強的女人,即使痛,也不在他麵前喊出聲來,他愛她,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難道就是為了折磨她,看著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