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伊手裏拿著來福槍站在完全被打開的單人牢房房門的入口處咆哮著。將兩個入侵者從胸部到腹部打得血花四濺。蒙在黑布底下的那張臉上所顯示出驚愕和痛苦的表情頓時也變僵硬了,整個人不停地轉圈,最後倒在牆角下。他們全身就像染上了暗紅色的顏料一樣,倒在地上。
重新站起來的奇伊一直喘個不停。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殺了人。就好像體內某個部分的神經已經麻痹了一樣,完全沒有很強烈地感受到自己聞到了血腥味。而且,這是在幾天前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跨出的一條界線。
“總之,這些家夥並不是地球軍的士兵,所以我並不是殺了軍官們。”
那是最低要保持的限度。就算抱有再怎麼大膽無畏的野心,他之前畢竟還是體製內的優秀份子、良家子弟。所以,對於權威和秩序的想法還是相當保守的。因此,關於殺害士兵或警官一事,在內心裏有強烈的抗拒。
手拿著來福槍的奇伊?裏彼耶魯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走廊。頭發散亂、不修邊幅、衣服滿是汗臭味和汙垢、襯衫背後破爛不堪、血跡斑斑。他雖然很討厭遊擊隊,不過,他現在的樣子,不管怎麼看都比遊擊隊還糟糕。
黑暗和光芒、槍聲和爆炸聲、煙霧和催淚瓦斯。奇伊已經進入了這個混亂的漩渦裏了。在走出這棟建築物之前,都還不能知道自己的下場是生還是死。至少已經被三個死人絆倒,第四次碰到的是還活著的人。準備跳過去的腳突然被絆倒,踉蹌了一下,差點就站不住腳,就在這個時候,手湊巧的伸出,重重的一拳,不偏不已地打中了那個人的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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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紅黨迅捷地逃逸速度是大家所肯定的。所以,當思狄嘉在怒吼著“一個都不能放過!”之後,大約過了十五分鍾左右,他們早就通過下水道的路線,到達了離這裏約五百公尺外的賽安地區內了。
身上毫發無傷的琉霖,將手上的來福槍重新拿好。
“我老實說好了,光是賽安的事情就已經忙不過來了,現在還牽涉到全太陽係!我實在沒有多餘的能力管了。”
“區域性的遊擊隊隻要管好屬於自己範圍內的事就好了。就像今晚這樣。”
奈德輕輕地伸出左手。他用手指著的方向,有一位男生在那裏。這個人被深紅黨遊擊隊的士兵從左右兩邊抓住他的雙臂。往前一步走向這個男生的是身材高大挺拔、穿著迷彩裝的培特羅夫。
“啊!讓您久等了。還好這位客人也沒受傷。”
這位被遊擊隊士兵左右挾持著的男生,將他那張充滿忿怒和敗北感的臉抬起來。他就是奇伊?裏彼耶魯。是在社交場合裏曾經看過好幾次的臉。培特羅夫對他說道。
“能夠及時趕到,真是太慶幸了。我們來幫你療傷吧!”
“為什麼深紅黨要救我呢?”
“哎喲!我們曾經是同為賽安獨立攜手合作過的同伴,不是嗎?”
“誰和你們是同伴呀!我可不記得我曾和你們誌同道合過喔!”
奇伊如此大聲斥喝反駁後,深紅黨遊擊隊員們都一臉滿足愉快的樣子,互看著對方。
“雖然我覺得,你的主張並不算什麼。但對於思狄嘉那個老伯伯而言……”
奈德指著奇伊說。那一瞬間,雖然奇伊無法馬上反駁什麼,但他也不希望讓遊擊隊的人看到自己的弱點。
“要不要我去跟思狄嘉說明解釋一下,告訴他,他完全中了你們的陰謀圈套呀?”
“思狄嘉隻相信對他自己有利的事啦!不隻是那個男的而已,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的。很可惜的是,我們也不例外。”
Ⅳ
奇伊大聲地說了。
“我是那有聲望的裏彼耶魯家的下任戶長,所以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想和像深紅黨那種無家可歸的匪賊們有任何關係牽扯。”
奈德平常雖然是個很沒有耐心的人,不過,這次他卻沒有生氣。反而非常欣賞奇伊這種不為了要求協助而低聲下氣的狂妄氣勢。
“今天晚上就當作是當義工,您就別在意了。”
“開什麼玩笑!”
“開玩笑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喲!”
雖然琉霖如此回答了奇伊,但奇伊並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忍住笑意的培特羅夫也開口說話了。他試著用溫和的語調勸奇伊。
“其實這當中也包含了先行投資的意義在內。所以,希望有實力的您務必能夠考慮一下。就是我們積極和純白黨進行溝通一事。”
“準備把深紅黨和純白黨合並成粉紅黨嗎?這在色彩學的入門來說,我想很容易被接受喔!小培特!”
“你是說真的嗎?”
奇伊所提出的這個問題,當然不是要問琉霖,而是要問培特羅夫的。
“同樣身為賽安人的你會怎麼做呢?不管是激進還是穩健,如果希望賽安獨立的話,在彼此互相鬥殺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但也不能說隻要不是賽安人的話,殺了也無所謂吧!到目前為止到底殺了多少地球軍的士兵呢?”
“那今晚你又殺了幾個人呢?”
“……”
一時間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奇伊,敗北感又更強烈了。終於他再度用嘶吼的聲音發表他的想法。
“那是正當的防衛呀!否則被殺的人就是我自己了!”
“這你可得要說清楚囉!誰會殺了你?”
“這不關你們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們的事呢?如果把你殺了,凶手一定會嫁禍給我們!”
“你們真的是一群瘋狗。”
奇伊氣呼呼地突然轉變了話題。
“亂叫又亂咬住人不放,咬到人之後,又讓人把病菌到處散布出去。誰要和你們這種人聯手呀?”
“很抱歉,我們可不是單純的瘋狗而已喔!我們也有自己的打算,就算要咬人,也會挑對象來咬。所以,我們會保證你平安無事的啦!”
奈德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對奇伊說完後,奇伊有點瞠目結舌。在他那故作鎮靜的麵具底下,他拚命地在尋找逃脫的方法。他用他那如同手術刀一樣銳利的眼神看透了遊擊隊,但他並沒有將他那滿足的表情顯露出來。
奇伊本來打算開口反駁的,但是他放棄了。他認為要趁遊擊隊他們還沒有改變心意之前,快點離去才是聰明之舉。他要讓他們後悔將他釋放。雖然他心裏這麼想,但卻不認為這有必要說出來。為了不讓自己的自尊心受傷,他麵對著遊擊隊們,往後退了五、六步之後,轉過身去快步走向黑暗處了。
“那麼,不知道接下來這個裏彼耶魯家的名門子弟會怎樣做呀?”
“逃向父親的懷抱吧!”
培特羅夫爽快地說完後,就調整了一下姿勢,再度將來福槍背好。
“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該回自己的家了呢?”
他們並沒有告訴奇伊,有一個視他為仇敵的少年,正在深紅黨的黨部一事。
“我們可沒有辦法一下子收容兩個人喔!要以沒有地方可去的人為優先考量。”
深紅黨的資深女戰士狄卡?菲絲如此說道……。
培特羅夫再度做了準確的預測。奇伊本來想暫時回去一趟地球軍的軍政總部,但走到一半他就停了下來。在前方的街區,他看到了地球軍的士兵們的身影,又看到軍用車輛的車燈閃爍,他本能反射地跳到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處去。
“我幹嘛要躲呀!我又沒有做任何可讓他們逮捕的事情。傑拉的陰謀、遊擊隊那些家夥的愛管閑事、以及思狄嘉的無能,這些都不是我的責任吧?”
他雖然試著如此說服自己,但他並沒有成功。
深紅黨的攻擊和奇伊的逃逸,想必這已經讓思狄嘉中將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中了。所以,他非常有可能已經下令追殺奇伊。如果奇伊能夠平安無事地回去的話,不知道還會碰到什麼困境。說不定就算是他把奇伊給殺了之後,也會再把責任推到遊擊隊身上。這就是思狄嘉的“政治性行動”。奇伊抬頭看著昏暗的燈光。他確定自己沒有時間猶豫了。
“隻好去拜托父親了吧……”
他痛苦地如此發著牢騷。原本,奇伊應該要靠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救出,好證明自己有背負下一個時代的實力才行。不過,現在的他完完全全已經變成了一個逃逸者,又成了政治犯,所以,別說明天了,先確保今天能夠平安無事度過才是最重要的。
奇伊調整好呼吸,撣去身上的塵埃,並用手將散亂的頭發整理了一下。突然,背上的傷口痛了起來。不過,他振作精神後,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裏彼耶魯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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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讓傑拉受到打擊的是亞魯曼?裏彼耶魯。如果哥哥因傑拉的陰謀而遭到殺害的話,他一定是會感到驚訝的。不過,如果哥哥順利逃逸的話,那就是另外一種不同的打擊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口就劈頭大罵前來報告的傑拉。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呀?傑拉?”
“您的哥哥確實是逃出來了,不過,這根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問題是他可以逃到哪裏呢?他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公開露麵呀。所以,您根本不需擔心任何事情。”
“充滿自信是好事,至少可以讓我依靠。不過,我怎麼記得前次有關於魯西安?迪亞斯事件時,你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你似乎很擅長計劃陰謀,不過,想不到成功率是那麼的低呀。”
亞魯曼雖然刺中了傑拉的痛處,但完全沒有引起任何的效果。
“如果總書記您淨是舉一些失敗的例子的話,我也覺得很無奈呀。其它方麵一定都會成功的。這一次也一樣,冷靜下來想一些辦法吧!”
“真了不起呀!能替自己找台階下。”
怎麼看都知道傑拉隻是在故作鎮靜而已。奇伊“成功脫逃”一事,對傑拉而言,真的是一大衝擊。不過,他並沒有讓自己一直處在震驚不已、不知所措的狀態中。他對自己說:反正已成了事實,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本來為了要牽製總書記,奇伊的存在才有價值。這一次看準了良機,準備將奇伊殺害的,沒想到卻失敗了。不過,失敗了就失敗了,隻好再想想看,今後該怎麼樣來利用他這一顆棋子吧。
話雖如此,不過奇伊會反擊也是預料外的事。到目前為止,都是傑拉單方麵一味地攻擊奇伊,而且都是從背後勒住他的脖子。今後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吧。
“目前隻要讓這個小鬼繼續成為我的屏障就好了。奇伊應該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因為他根本不會把我這種人放在眼裏的。”
傑拉並不是千裏眼,所以,他並沒有發現,其實奇伊早就已經知道他這個人的存在了。隻是,光會為了要陷害別人,設計了許多辛辣狠毒的策略的人,通常都隻會一直看著對方的背後,而忘了回頭看看自己身邊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