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誕生與成長(1 / 2)

1898年3月5日,江蘇淮安,駙馬巷的青石板路在晨曦中微微泛著濕潤的光,巷子裏的屋舍錯落有致,透著古樸的韻味。就在這尋常卻又注定不凡的一天,一聲響亮的啼哭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周恩來,誕生於這座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城市,在一個書香門第中開啟了他波瀾壯闊的人生序章。

周家祖籍浙江紹興,那是文人墨客輩出之地,文風昌盛,底蘊深厚。自曾祖父周光勳、叔曾祖父周光燾於清道光十九年,以260兩白銀在淮安府山陽縣駙馬巷購置下一套老宅後,周家便在此紮根,曆經歲月的洗禮。駙馬巷的老宅,雖曆經風雨,卻依舊保持著古樸典雅的風格。庭院中,幾株老槐樹鬱鬱蔥蔥,見證著周家的興衰變遷。

周家恪守《周氏家訓》,“五歲入家塾,習顏體”,這是對家族子弟的期望與培養準則。1903年春節剛過,春風還帶著些許料峭寒意,5歲的周恩來便被家人送進了周家塾館。塾館內,擺放著幾排古樸的桌椅,牆壁上掛著先人的字畫,筆墨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在這裏,周恩來開啟了他的啟蒙求學之路,從《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的懵懂認知,到《百家姓》中對姓氏源流的初步了解,再到《千字文》裏領略華夏大地的萬千氣象,他如饑似渴地汲取著知識的養分。他不僅對基礎啟蒙讀物過目不忘,還常常跟隨著年長的學生,一同聆聽《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中的智慧教誨。每一個清晨,他都早早來到塾館,誦讀經典,那稚嫩卻堅定的聲音,在塾館中回蕩。

彼時的周家,已不複往昔的輝煌,在時代的浪潮中逐漸走向衰敗。家中日常開支,多依賴在外奔波的叔伯們資助,生活時常捉襟見肘,甚至到了要典當衣物維持生計的境地。1904年春節,周恩來的生母萬氏,帶著丈夫周貽能和周恩來、周恩溥兩兄弟,回清江浦娘家拜年。街頭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父親和十八舅萬立合夥花一塊大洋買了一張彩票,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竟中得頭獎,獎金高達一萬塊大洋。這筆巨款,一時間讓周家的生活有了轉機。他們前往漢口領回獎金,購置了豹皮大衣和留聲機,甚至將淮安家門口的街道鋪上了磚頭,煥然一新。然而,這突如其來的財富,也引來了諸多麻煩。債主聽聞消息紛紛上門討債,各路討要讚助之人接踵而至,昔日的傭人也來尋求幫助,周家仿佛成了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無奈之下,周恩來一家決定前往清江浦娘家,開啟新的生活。

來到清江浦後,周恩來和弟弟進入了萬公館的家塾館。然而,教書先生是一位落第秀才,心思全然不在教學之上,整日忙於自己的學業,對學生敷衍了事。課堂上講授的內容,周恩來早已爛熟於心,他根本無法安坐。最終,他與先生達成“君子協定”,每日按時到校,徑直前往外祖父書房讀書,放學時再與同學們一同回家。然而,這一情況被嗣母陳氏察覺,她深知這樣的先生會耽誤孩子的前程。加之萬府人口眾多,關係複雜,萬氏回娘家久住後,難免與家人產生矛盾,周恩來也時常無端遭受委屈。於是,萬氏和陳氏商議後,毅然買下了坐落在十裏長街之南陳家花園的14間房子,開辦了自家的家塾館。

兩位母親為家塾館聘請的先生,學識淵博且因材施教。在陳家花園塾館,周恩來如魚得水,不僅文化知識突飛猛進,書法技藝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據表妹萬懷芝回憶:“我當時還在寫描紅大字時,七哥(周恩來)就能懸肘寫字了。”那段時光,是周恩來童年中一段珍貴而美好的回憶。他每天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與先生探討學問,與同學們交流心得。課餘時間,他會在陳家花園中漫步,觀察花草樹木的生長,感受大自然的奧秘。

命運卻總是充滿了無常。1907年,萬氏因常年操勞過度,不幸染上肺結核,病情日益沉重,最終在夏天溘然長逝。萬氏的離去,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讓整個家庭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父親周貽能收入微薄,難以支撐家庭的重擔。而周恩來出嗣給的小叔父周貽淦早已去世,嗣母陳氏也未能幸免,染上了肺結核。無奈之下,陳氏帶著周恩來回到寶應娘家。陳式周畢業於通州師範,曾做過李鴻章的家庭教師,後擔任上海《申報》編輯。他與周恩來交談後,驚訝地發現這個年僅10歲的孩子,竟能對古代諸子百家乃至清朝的“洪楊之亂”侃侃而談,且見解獨到。於是,他讓周恩來在自家書房盡情閱讀藏書,並適時給予輔導和指點。在寶應的三個多月裏,周恩來如饑似渴地閱讀了《西廂記》《醒世恒言》《施公案》等書籍,開闊了眼界,思想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然而,陳氏的病情愈發嚴重,母子倆不得不重回清江浦陳家花園。不久之後,陳氏也永遠地離開了周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