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大雪早已封山,凜冽的北風尖嘯著在山中回旋,拍打著一扇扇茅屋的破門,窗欞上幾莖枯草似要隨風而去。莊戶人家紛紛躲在屋裏,寒氣還是一陣陣的從門縫窗縫灌進來。
一個瘦弱的女娃正躺在裏屋的小床上,臉脹的通紅,不停地咳嗽著。
女娃的娘鄒氏走過來給她掖好被子,囑咐她別亂動,便走出來燒火煎藥。爹坐在火旁,一臉疲憊。
“還咳呢,這丫頭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他沒注意妻的眼圈已經紅了。女娃的弟弟妹妹穿著破棉衣蹲在火邊自顧自地玩耍,絲毫沒注意到爹媽的憂愁。
火苗裏,一縷縷藥香從鍋中逸散,淡淡的苦澀迅速充滿整個屋子。
“娘,我不…想喝藥。”女娃邊說邊喘著氣。
“不喝藥怎麼好啊。你先好好睡,藥好了我叫你,啊。”鄒氏擦了擦眼睛,安慰床上的女娃道,“這藥可是神醫賜給的,你喝了肯定能強身健體,不出倆月就能活蹦亂跳了。”
女娃喝藥喝的呲牙咧嘴,淚流滿麵。而後,在爐子的火光中,陷入沉沉的睡眠。
窗外,狂風肆虐,灰青色鬥篷的姑娘冒雪小跑過來,剛踏步在屋簷之下,抖落了身上覆蓋的雪花。
正巧鄒氏捧了藥罐子來,方才看到沈明伊的身影跪拜行了個大禮。
沈明伊惶恐,忙伸手扶起她的身子安撫道:“老夫人別這麼客氣。”說著,又探頭往裏看了看,小聲的問著,“病還不見好轉麼?”
鄒氏輕噯了一聲,話語間帶著難隱的疲憊,道:“這丫頭小時病弱埋下的病根,怎麼可能一天兩天便轉好了,不過還是多謝神醫的藥方,幾服藥下去也不會時常吵嚷著身上冷熱不適了。”
沈明伊唔一聲,又回屋去給病榻上的女娃把了脈,似乎沒什麼大礙,多加調養幾日驅走身上的寒氣就,再用野參調補著就好的八成了。
坐了片刻交代了一些主意的識相,她忙不迭的準備啟程趕回去,拒絕了農婦倆的相送,將青灰色的鬥篷遮蓋在頭頂,一步一步踏雪走入了山頂。
來這裏抓眼間快過一年,歸期遙遙無常,老夫人從未來看過自個興許是忘了,還是厭惡的不願惦記,連送來的東西就由生麵孔的丫鬟帶來,每次問到府中的狀況吞吞吐吐的,看著年齡歲數也小,除了聽從主子的話之外什麼都妄不敢為。
本以為在這裏可以尋到生病居此的二哥,卻不曾想自從那幾年老夫人失去聯係以後,二哥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搬離了這裏,問道長也沒有一絲消息。這些年她便一個人處在孤零零的寺廟中燒香拜佛,也落的一個清靜,索性半山腰中的那些農戶都是善心的人,時常回來古寺轉轉,給寺廟中填些香火錢,才不至於這個近乎荒廢的寺廟冷清至極。
鄒家便是其中之一。
冬天的時光特別的漫長難捱,鄒家的糧食近乎告罄,能不能支持到開春都是問題。病重的女兒臥床不起,虛弱極了,而那幾副藥也馬上告罄。在女娃的劇烈咳嗽聲中,一家人常常跪著求神靈保佑孩子渡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