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三的記憶裏,自己的這個養母與自己並未有過太多的交流,而且印象中,自己的養母總是一臉的苦悶,像是有人欠了他錢似的,而且總愛在午後,坐在客廳的窗戶邊,向外無神地望著什麼,口中也在碎碎念一般嘟囔著什麼,對於冉三,也是愛搭不理,這樣的她,會一直持續到下午。可是一旦過了午後,到了四點以後,老太太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給冉三做各種好吃的,那充滿活力的樣子,就像一位少女般,全身散發著天使般的氣息。
老太太的這種習慣冉三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有的,不過在自己來到這裏的那一刻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她住院的前一天。冉三沒有過於追尋這種現象的原因,久而久之,也就逐漸的習慣了。但若真要冉三給一個解釋的話,也隻能追究於老太太年齡實在是太大了,行為舉止又有多少人能夠看懂呢?
然而,正是以往如此奇異的老人,現在,卻安靜的躺在病床之上,像午睡一般的安詳。
自己從雙親遇難,再到被老太太收養,再到如今的一幕幕,全都在腦海中閃爍。一連串記憶的攻擊,冉三那原本有些麻木的臉龐,也不禁有些動容。
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看著自己養母那枯黃削瘦的臉,就那麼地望著。四周格外的安靜,唯有機器那副有節奏的“滴滴”聲,在靜的使耳朵有些轟鳴的氛圍下,顯得格外的刺耳。
冉三陷入了沉憶之中,蒼白的臉龐與躺在床上的養母一般,格外的安詳。夕陽透過窗戶,映在冉三的臉上,使得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頰也透出一抹紅暈。
也就是如此靜謐的氣氛,被一陣開門聲所打破。冉三有些厭惡的抬起頭,發現是一位醫生,禿頂,小眼睛,金絲眼鏡,一臉的笑意,笑意中一抹奸詐若隱若現。
笑容,是人類中最為令人感到溫馨的一個表情,不過對於這位醫生而言,笑的很賤,笑容仿佛是對著屍體笑一般,讓人看了有種想一拳打斷他鼻梁的衝動。
“你是這位病人的家屬吧。”金絲眼鏡一臉的笑,令人惡心的笑。
“嗯。”
“老太太她,唉……我們也經過盡力的搶救了,隻不過……”笑著,指了下儀器。
“恩。”
“老太太他,恐怕,撐不過今晚了。”
“嗯”
“……”
或許被冉三的從容嚇住了,金絲眼鏡也慢慢地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你難道不難過麼?”聲音很小,像是他的自言自語。
“難過,很……難過!”冉三聲音停頓了一下,但麵色仍那麼的冷漠。
“嗬……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金絲眼鏡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禿頂,苦笑著說。“原本還以為你會大哭一場,然後想起他家屬一樣,開始撒潑耍賴呢。諾,紙巾都給你準備好了。”
“你的笑,真令人惡心。”冉三低下頭,前言不搭後語的說道。
“哦?額……嗬嗬……”
金絲眼鏡幹在了那裏,半晌,才撫著有些僵硬嘴角,說道:“不好意思,職業習慣。不過。”話鋒一轉。“遇到你這樣的家屬也會省下很多的事情,麻煩你填一下這個協議。”
結果遞來的單子,冉三仔細地看著。剛開始還沒事,可越看,冉三的眉毛,皺的越緊。
“你這是什麼意思?”抬起頭,冉三的目光像一道道寒冷的利劍。“我的母親,她現在可是還活著,為什麼要簽署這份死亡證明?”
“嘛,你別激動嘛。”金絲眼鏡剛想揚起臉上的笑容,但一想起冉三剛才的話,直接又壓了回去。“你也知道老太太的身體狀況,我們也是奉著規章製度辦事嘛,再說了,別看你現在如此的冷靜,真要到了哀號的前一刻,我可不相信你還會如此的淡定。嘛嘛,防患於未然嘛。”
金絲眼鏡的臉上,又爬上笑容。看來,虛偽的久了,也會成為一種習慣。
冉三頓了頓身體,目光注視著他,良久,才伸出了手,指了指他手中的單子。
“謝謝您的合作,真是太省事了。”金絲眼鏡的動作十分的輕佻:“這是筆。”
接過筆,冉三沒有寫下什麼,在金絲眼鏡不解的目光中,,冉三徑直地坐在病床前,淡淡道:”我會寫的,但不是現在,我必須看著我的母親到最後一刻,你遵守你的規章製度,而我也要遵守我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