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望了眼李相顯,衝他微微挑唇,示意他安心,旋即抬眼看向阿蠻,眼裏掠過一絲凜冽之色。阿蠻身上應是穿了類似軟蝟甲一類的護具,方才那一擊,掌心被刺傷,此刻整條右臂鑽心刺痛,綿軟無力,但此戰關乎南胤國威,絕不能輸。
阿蠻看了一眼李相夷垂在身側的右臂,嘴角浮現出一抹獰笑,左腳猛地蹬地,瞬息間欺身近前,一記鞭腿踢向李相夷的腰際,李相夷身體一偏,險險躲過這一擊。方才纏鬥數招,他已基本摸清了阿蠻的路數,勇猛有餘而靈巧不足,隻要自己能夠牽製住他,必能取勝。
李相夷強提內力,打通右臂經脈,婆娑步玄妙精深,隻見他身形如同鬼魅,時而靈巧如燕,時而詭異如蛇,阿蠻打的一頭霧水,拚盡力氣卻連對方衣角都挨不到。2數十招後,阿蠻逐漸暴躁起來,一記鞭腿用力過猛、身形稍顯不穩之際,李相夷抓住機會,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欺身而進,提膝蓋壓在他的膝窩,阿蠻失去平衡瞬間跌跪下來,李相夷指尖灌注內力,飛快地點過他後腦督脈上的神庭、風府、大椎三穴。
阿蠻麵龐猙獰,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勁兒,掙紮許久後終於泄了氣,癱倒在地上,惡狠狠地盯著李相夷,咬牙切齒地罵了幾句聽不懂的話。
“承讓了!”李相夷身子踉蹌了一下,他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穩住身身形,控製住紊亂的呼吸的節奏,強行抑製著顫抖的身子,禮數周全地向月氏國君拱手。
月氏國君氣的臉色發青,命人將阿蠻拖了下去,兀自灌下幾口烈酒。3眾人紛紛叫好,李相顯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他未曾習武,不懂武功高強者之間的較量是什麼模樣,但顧念著李相夷方才被阿蠻一拳打中不知傷勢如何。
“好,南胤果然人才輩出,朕甚喜歡。”衡徵帝不鹹不淡地誇讚。
此時,卻單孤刀走上前行禮道:“陛下,臣聽聞,當年二殿下紅綢劍舞冠絕江湖,引萬人空巷,今日朝會大家興致極高,不若請二殿下再舞一曲,臣等也好一飽眼福!”
衡徵帝微微頷首:“單愛卿所言極是,不知二殿下意下如何?”
李相夷苦笑,他此刻腿骨劇痛難耐,勉強維持站立已是不易,又方一戰又傷了右臂,渾身傷口悉數裂開,滲出的血被油布裹著,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實在難受的厲害,哪裏還能舞得動劍。
4他明知單孤刀存心刁難,可是衡徵帝既問出口,又豈能容他拒絕,隻得答應。
李相顯雖不知李相夷傷勢如何,也察覺到弟弟狀態不佳,但此時,他身為從屬國國君,亦不能因此得罪衡徵帝,南胤滅國一戰損失慘重,雖得三年時間休養生息,依舊元氣大傷,實在經不起內憂外患。
單孤刀命人端上來一個托盤,看向李相夷的眼神充滿諷刺。
托盤上是一柄灰黑色的長劍,劍身狹長,隱約透著森寒的光芒,劍柄上刻著雲紋,末端雕有一隻睚眥,睚眥之口穿著一根長約丈許的紅綢。
這是少師劍,天下第一李相夷的配劍!
他怔怔地望著少師,胸口窒息如死,眼眸中漸漸騰起水霧,濡濕了眼眶,如同麵見了一位失散多年的老友,一時之間震驚、渴望、落寞、悲憤各種複雜情緒交織,最後統統化作了難以言喻的苦澀和蒼涼。
他竭力控製著紊亂的呼吸和顫抖的身體,緩緩伸出手撫過少師劍的劍身,冰寒的劍意從蒼白的指尖直達心底,激起層層漣漪,無數回憶湧上心頭。
那些暢快的、激憤的、意氣風發的,一幕幕宛若昨日,曆曆在目……
李相顯心疼地看著李相夷纖瘦落寞的身影,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情緒,他站起身來,向衡徵帝恭敬施禮。
“大熙陛下,相顯不才未曾習武,但苦練琴藝多年,原為弟弟撫琴助興,望陛下應允”
衡徵帝欣然頷首:“有南胤國君助興,自然再好不過!”
語畢,一名太監搬來一架琴,放至一旁。李相顯起身,走到琴前坐定,目色柔和而堅定地望向李相夷,他的弟弟是天下第一,曾經那麼明媚驕傲,意氣風發的少年,又豈甘心用他最引以為傲的劍術,淪為取悅他人的玩物。所以他自願請命伴奏,如此,也算兄弟倆榮辱與共,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