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大出方平齋意料之外,那幾滴水珠滴落傷口,林逋的傷竟出乎意料的快速痊愈起來,之後每日玉團兒都尋獲幾個發黴的果子,經柳眼辨認之後,取出金黃色水珠,為林逋敷上。一個月之後,奄奄一息的林逋居然精神振作,能夠起身行走了。柳眼此人不是大夫,不會診脈看病,更不會針灸推拿,但何者能製為藥、何藥能治何病,他了如指掌,如此精通藥理而非醫術的人,方平齋平生僅見。
一個月時間過去,玉團兒仍舊未煉成那個陶罐,但身法武功卻已進步不少。林逋傷勢將愈,這下提出,他在東山不遠處有處房產,邀請三人到他家中暫住,至於這一人高的大缸,他會設法購買,也不必玉團兒如此辛苦。。柳眼沒有拒絕,當下四人離開茶林,動身前往林逋在東山的房產。
山中日月自古長,柳眼自此深居林逋家中,為玉團兒煉藥。他煉藥初成,卻不知道這幾天江湖風湧浪急,發生了數件大事,而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有人宣稱知道柳眼的下落——並且,如果有人能請少林寺未來方丈向他磕三個響頭,並為他作詩一首,他就告訴那人柳眼的下落。
柳眼隱居洞庭東山茶林的同時,唐儷辭卻從好雲山上下來了。
他上好雲山的時候,是餘負人輕裘馬車,千裏迢迢送上來的,並且池雲沈郎魂左右為護,邵延屏成縕袍等人坐堂相迎,何等轟轟烈烈。他從好雲山上下來卻是踏著月色,在夜深人靜、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刻,越牆而出,直奔好雲山北方。
好雲山北去三十裏地,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大山,在深夜之中更顯陰森可怖。就算是白天要在這一座大山之中找到所謂“西風園”已是很難,何況夜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唐儷辭一身華麗的軟綢白衣,足踏雲紋鞋,負袖望著眼前這座黑壓壓的大山。
“西風園茶花樹下,有一處地牢。”
這是一個提示,也是一個陷阱,但他不得不來。就像上次他闖進菩提穀飄零眉苑,吃盡苦頭去找方周的屍體,這一次,計策仍是一樣的計策,而他也仍舊來了。
唐儷辭負袖仰望眼前的大山,看了一陣子,往前踏了一步,身形一起,正要往前奔去。身後突然有人道,“唐……唐儷辭……”唐儷辭腳步一頓,“你實在不該跟著我。”他身後那人搖了搖頭,“你要到哪裏去?”月光之下,這人青衣空手,臉色蒼白,但神色還算鎮定,卻是餘負人。唐儷辭回身微微一笑,“我出來走走。”柔和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其人眉目如畫,更顯風神如玉。
餘負人道,“出來走走,未免也走得太遠,你的傷……”他說到“你的傷”三字,整張臉突然脹得通紅,青筋爆起,過了好一會兒才苦澀的接下去,“你的傷尚未痊愈,不宜走這麼遠。”唐儷辭見他神色怪異,眼角上飄,挑起了一絲笑意,緩步走了回來,伸手一拍他的肩,“餘少俠……”餘負人入耳這三個字幾乎驚跳起來,唐儷辭目中含笑越發明顯,“這幾天心情好麼?”餘負人苦笑,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見唐儷辭緩緩伸出手來,食指微抬,掠起他一縷頭發,柔聲道,“你欠我一條命……”月光之下,這張秀麗至極的紅唇突然說出這句話來,結結實實的把餘負人嚇了一跳,渾身上下起了一陣寒意,心中對這人懷有的愧疚悔恨突然之間化為疑惑不安,竟一時呆在當場。唐儷辭一笑轉身,“回去吧,你情緒未定,又未帶兵器,深更半夜在荒山野嶺四處亂闖,若是遇到了危險,你要如何應付?”他白衣素素,就待踏入黑暗之中。
餘負人站在當地,不知是該留下還是離開,突地忍不住道,“你……你深更半夜,在荒山野嶺到處亂闖,究竟在做什麼?”唐儷辭本已一腳踏入林中,聞言又退了一步,似有些無可奈何,“以你的聰明智慧,難道不明白有些事不該問?”餘負人沉默了一陣,深深吸了口氣,“你可是在冒險?”唐儷辭微微一笑,“不錯。”餘負人道,“為了什麼?”唐儷辭歎了口氣,溫和的看著他,“看來你是不肯回去,罷了罷了,若是把你打昏在地,我又怕不知被誰劫去。有人告訴我池雲落單被擒,就關在這座山裏,三天之內要是救不出來,就會有性命之憂。”餘負人吃了一驚,“什麼……池雲被擒?誰給的消息?是真是假?”唐儷辭道,“多半是真。此地必然有諸多陷阱,要是消息走漏,劍會必定人心惶惶,妄自揣測是誰擒走池雲,熱血善良之輩又會到這裏來自投羅網,說不定會有不少人妄死在裏麵,所以……”餘負人道,“所以你才半夜三更,趁無人之時孤身前來救人。”唐儷辭微微一笑,“既然你不肯回去,那麼……”他轉身向前,“跟著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