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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詭異的一幕。
鋣的聲音竟從傑傑的口中發出,那是不是意味著他的魂魄此時在傑傑的身體裏?
既然他的魂魄在傑傑的身體裏,那這會兒在他麒麟本體內的,又究竟會是什麼?
難道,那軀殼裏是空的……
這念頭在我腦子裏瞬息閃過時,我看到冥若有所思地朝它笑了笑,道:“麒麟,你借著我守門者的身體方能保住自己魂魄不受冰寒之獄所反噬,這會兒時辰未到,便急不可待地離開,是忘了上次的教訓了麼。隻是上次有你神主大人的赦免符所抵,這次,你還有什麼手段可用。”
話音未落,地上那隻貓突然一低頭從滿是獠牙的嘴裏吼出一聲咆哮。
與此同時兩隻琥珀色的眼睛內突地閃過道紫色幽光,鬼火似的一點朝著它腦門心上衝去,直至頭頂,那上麵密集的絨毛內隱隱透出一個篆體的古字來。
見狀我忽然聽見狐狸微吸了口氣,隨即低低一聲冷哼:“他居然還有這一手。”
哪一手?
我自然是來不及問的,隻留意到冥的眼裏一瞬閃過一絲微微的詫異,隨後揚手在那隻貓頭頂方向仿佛寫字般輕輕畫了筆什麼,便見一道銳利的紫光瞬間從它頭頂處那個字中衝天而起,宛如長蛇般一陣扭動,隨後倏地轉身朝窗外直飛了出去!
“既然心意已定,我也不再阻你,好自為之。”
依稀似又聽見冥自言自語般輕輕說了這麼一句,而就在那紫光飛出窗口的那個瞬間,我看到窗口處原本團團繚繞著的寒氣頃刻間消失得幹幹淨淨,清晰顯露出窗外漆黑的夜空,以及鋣如石雕般靜立在站在窗外的那道漆黑色身影。他脖子上依舊纏著那根巨大的鎖鏈,身上也依舊裹著那片黑色的裹屍布,冰冷的瞳孔裏一絲神采也沒有,若不是站立著,真仿佛死了一樣。
而那道閃電般的紫光究竟去了哪裏?
之前有那麼瞬間我以為它是到鋣的身上去了,可是他看起來仍然一動不動,甚至連眼內也隻漆黑一團,反是我手腕上的鎖麒麟卻不知怎的突然動了起來,微微的,細細的,貼在我的手腕上不停震動著,仿佛一種極快又極輕微的脈搏。
“你要見到他本尊了。”這時狐狸忽然貼近我耳側,低低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不由一怔。
什麼本尊?難道這會兒麒麟的樣子,不正是他的本尊麼?這疑惑沒能從我嘴裏問出口,因為就在我剛要將目光由此而轉向狐狸時,突然間到窗外那頭漆黑色麒麟猛地跺了下前蹄。
仿佛一下子從石化的狀態裏醒覺了過來,他頭一揚朝空中發出一聲巨大如雷般的咆哮,於是原本覆蓋在他身上那層桎梏般堅硬的裹屍布突然裂了開來,在他那震得房子隱隱發顫的咆哮聲裏,從上麵的金色字跡開始一點一點龜裂,直至砰的聲巨響,它們隨同他脖子上那根鎖鏈一起在半空裏爆裂了開來。
隨即綻出一團衝天如火焰般耀眼的金紫色光芒,至此,這頭原本漆黑的麒麟看上去仿佛浴身於火海,那火光映得他通體鱗甲如燒透的玻璃般熠熠生光,這層光像是活的,沿著他身體一陣流動後四下彙集,徑自朝著頭頂處蜂擁而去,隨即在他雙角後突地衝了出來,衝出宛若水晶琉璃般剔透並修長的四枚尖角!
“六角麒麟……”被眼前那一切震得發呆時,我聽見狐狸再次低低說了句。
他微眯著眼一動不動注視著那個方向,眼看著那頭麒麟頂著頭頂六隻犄角縱身一躍朝西北方那片天空猛地一頂,那片天竟就此裂了開來,不由一聲冷笑:“麟者,仁也。異生六角,為極煞也。嘖,到底是當年一怒之下引得天下大亂的麒麟蒼帝真身。”
我不知道什麼叫麒麟蒼帝真身。
但即便是我這樣肉身凡胎的人也明白,此時在那半空中如□重生般的麒麟,已同我以往所知的那個鋣幾乎完全不同了。
我從未在他身上感覺到過如此淩厲的煞氣,它們劇烈到令天空崩裂,令我四周那些原本被霜華所覆蓋的牆壁上一瞬染上一層焦黑。
濃重的煞氣令我手腕上的鎖麒麟瘋了般顫抖起來。
我不知該怎樣才能控製住它們,也無暇去顧忌這一點。因為我很快在那片碎裂的天空內望見一道比夜空更加黝黑的空間。
空間內隱隱有個身影在裏頭站著,見到鋣朝他衝去的一瞬似乎要避開,卻被鋣頭頂那如水晶般剔透的尖角一瞬刺透。
瞬間從他體內噴出股暗灰色的東西,無比腥臭,即便離得那麼遠我都能從撲麵而來的冷風裏聞到那可怕的味道。那種比屍臭更加濃烈和惡心的味道。
不由胃裏一陣翻湧,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控製自己沒有嘔吐出來,因為我看到那些散發著令人作嘔般氣味的暗灰色東西正透過鋣頭頂的犄角滲入他體內。他因此而劇烈地一陣顫抖,卻仍死死將那身影頂在半空,仿佛不將他頂成兩段無論怎樣都不肯停手。
但那身影卻突然間從他犄角上消失了,在一陣突然自那濃黑的空間深處所噴湧而出的血色煙霧過後,那瘦長如骨骸般的身影突然消失得幹幹淨淨。
隻留一陣細碎的鈴音在那片天空裏輕輕回蕩了一下。
是之前曾聽到過的那種操縱著無常和鋣一路而來的引魂鈴。
它響起霎那鋣突然恢複人形一頭從天上栽了下來。眼見便要直墜到地麵,他一把攀住窗棱朝屋裏翻了進來,徑直到我邊上一把揮開我身邊的狐狸,似要再將手伸向我,不知怎的突然一頭朝地上倒了下去。
隨即臉色突變得異樣蒼白,他猛地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眼見脖子處青筋根根爆出,他咬著牙用力朝地上捶了一拳,這令地板登時裂出碩大一道坑洞。
這狀況不能不叫我大吃一驚。
“鋣?!”急忙蹲到地上試圖扶他,卻轉瞬被狐狸一把拖了開來。這令我不由朝他一聲怒喝:“你做什麼?!”
但話音未落,我卻在下一秒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因為那瞬我見到鋣突然從嘴裏噴出一大口青灰色的東西。
那東西仿佛煙氣,又仿佛某種帶有生命的物體,它們爭先恐後地從鋣的嘴裏噴出,又轉瞬朝著四周那些閃爍著磷光靜靜站著不動的身影處擴散了開去。這情形看得我一陣發呆,半天腦子都是空落落的,隻依稀聽見狐狸似若有所思般道:
“一口氣從那屍王體內吞吃了三百多條冤魂,他能忍到現在也算是本事。”
鋣聽見他這話突然冷冷一笑,轉身坐了起來,反手攤掌,掌心裏握著一把數寸長的釘子。
同之前洛林試圖用來釘向狐狸的那些東西,原是一模一樣的……於是我一瞬明白過來,這必然是當時在天燈陣裏,被裝成趙道士的洛林釘住了鋣的魂的東西。
“蚩尤刺,不知那屍王究竟怎樣弄到了這種物什,” 隨後我聽見鋣冷冷道,“他以這種東西釘入了我的七竅,卻沒料想,也因此將他的行蹤同我血脈聯係在一起。”說著,一邊慢慢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身,一邊將那把釘子丟到地上:“從此,他即便靠那陣法逃得再遠又能怎樣,若他一旦回來,我便立即能知曉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