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兒與宛心曾經的擔憂的確是對的。沈季子不進芰荷軒便罷了,一旦進了芰荷軒的門,讓宣熠知道了,他絕無可能看著她繼續做那些粗使的活計,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吃苦。
那一****被罰跪,宣熠雖未勃然大怒,事後卻尋機將宛心斥責了一頓,叫她在所有下人麵前沒臉。至於嵐兒,她是王妃的人,多少要留些臉麵,宣熠便令她手繡四幅觀音像作為王妃的壽禮。
而後他直接將沈季子調進了自己的屋子伺候,與宛心她們一般領大丫鬟的例,卻並不分派具體的差事。這一下子,芰荷軒所有人都明白了她是宣熠所看重的人,自然不敢稍有怠慢。如今見了她,都是一口兒的“似玉姑娘”“似玉姐姐”了。
一切都按著沈季子所設想的方向發生。而她也終於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了宣熠麵前,讓他不能對自己視而不見,裝作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並且她還確定了一件事,宣熠對自己,的確心存愧疚。隻要有這一點,也就夠了。
因為是中間插進來的,沈季子和其他幾個大丫鬟的關係一直淡淡的。原也是,一個院子雖不大,卻總有自己的規則。她突然插了一腳,自然打破了原有的平衡,這些原本在院子裏舉足輕重的女孩,當然不會對她太親熱。
再者,她的身份別人不知,這幾個宣熠的親信是盡知的,自然不能不有所顧忌。不敢親近,卻也不敢怠慢。
沈季子雖然早想好了要與她們交好,然而每每見了人,卻又總覺得尷尬不知如何自處。也隻得安慰自己,交好並非一日之功,還是細水長流為好。何況,這些都不過是細枝末節,成了最好,不成也不過麻煩些。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宣熠那邊。
她如今一無所有,想要借勢,唯一的選擇便是宣熠。然而從再見宣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知道,那個男人對她有情意和愧疚,卻也隻有情意和愧疚。
他可以將她養在自己的院子裏,做一朵依附於他的花,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想要得到他的正視,想要讓他幫助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於是她將自己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宣熠的書房。
沈季子知道宣熠羽翼未豐,如今要低調行事,甚少在外麵流連,商議機密之事,也隻會在自己能夠完全控製的書房。要摸清他的底細和身邊的人,這是最快的辦法。
然而男人外頭的事,不需要女人來過問,宣熠也不例外。他的書房雖是在芰荷軒,卻沒有婢女,隻兩個心腹小廝在那裏伺候。沈季子想要靠近,並非易事。
宣熠的兩個小廝,沈季子也認識——從前時常去沈府給她送東西的——都是十二分伶俐的人,宣熠親自調教出來,忠心耿耿,想要從他們這裏入手幾乎不可能。
但也隻是幾乎。
沈季子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將成為宣熠的妻子當做自己一生的使命。這得自於母親“婦道”的教導,也來源於少女情竇初開時那一切美好的幻想。
在那時,她麵對宣熠身邊的人,向來以未來女主人身份自居,自然也就在他們身上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宣熠的那兩個小廝,一個喚作逐月,一個喚作流塵。逐月爽朗大方,天真爛漫,而流塵性子清冷,穩重可靠。這兩人中沈季子與逐月較為熟悉些,而她所要做的事,也正和這逐月息息相關。
當初她還是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千金小姐,曾對逐月施以恩惠。雖然不知時過境遷,他的感恩之心還能剩下幾分,但無論如何總要試試。
因此這日沈季子打聽了宣熠不在,帶著流塵出門,而留下逐月看管書房,便趁著院子裏其他人正忙,去了書房找逐月說話。
自她被罰跪之後,她的事情在王府裏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何況逐月是芰荷軒的人,又是宣熠身邊的心腹,自然更加心知肚明。閑時和流塵說話,他還曾惋惜過,這樣好的主子,竟是這樣的命。是以逐月見了沈季子,意外中也有幾分激動。
隻是他能為宣熠倚重,性子到底不是麵上表現出來的這般簡單,因此心中也自有疑惑。
但沈季子並不介意,她的目的原也不是要對宣熠不利,不過是想旁敲側擊罷了。
見到逐月的瞬間她有片刻的尷尬,幸而逐月十分熱情,招呼她道,“似玉姑娘,請過來坐。”雖然她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但這種事到底不方便宣揚,因此並沒有人說破,也就保留了似玉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