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熠大婚,是六月間的事。但其實征兆在五月就有了。
登上了太子之位,其實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風光。宣熠畢竟不是皇帝的親兒子,皇帝對他盡心教導,但也僅止於此,對某些東西,卻不會說得太深,全靠他自己去領悟,去處理。
至於大臣們,有一部分人仍舊在觀望。畢竟隻是立太子,可以立當然也可以廢,他一日沒登上那個位置,那就什麼可能都有。尤其是原本支持宣爀的朝臣,許多仍舊蠢蠢欲動,想要抓住他的小辮子,將他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即便是原本支持他的人,也各有盤算,這會兒功成,自然都急著向他討要報酬了。
如此一番下來,他實在是焦頭爛額。為了稍微化解此刻這種被動的局麵,馮異提出了大婚的想法。
薑放在朝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有了他站在自己背後,許多人都要多幾分顧忌,跟著自己的人,更會死心塌地。
可他一個根基不穩的太子,想娶當朝丞相的孫女,不止要看薑放答不答應,更要考慮乾寧殿裏那位君王是不是會答應。
所以這個想法提出來之後,便一直放在那裏。雖然和薑家有過幾次接觸,也表達了自己聯姻的願望,但是事情卻一直遲遲沒有進展。
直到五月,宣熠辦了幾份差事,朝事越來越順手,漸漸在朝中站穩腳跟之後,某個愣頭青的禦史上書給皇帝,說太子今年十五了,子嗣為重,太子應及早大婚,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
令人意外的是,皇帝竟沒有處置了這個愣頭青,反倒讓貴妃宣了好幾個官家千金入宮,大有為皇太子相看太子妃的意思。
可是這幾個官家千金裏,並沒有薑丞相的孫女。很顯然,這個太子雖然是自己立的,但皇帝並不希望薑放現在就站到宣熠的身後去。薑放做了那麼多年的官,更是位極人臣,深得皇帝信任。這個人精一樣的老丞相立刻向宣熠傳達了自己拒絕聯姻的意思。
他的孫女年紀還小,宣熠也不大,皇帝的身子如今看著還算健朗,再等幾年看看也不遲。
然而半個月之後,薑婧兒從天雲寺禮佛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險些遭了難,卻恰巧被偶然路過的宣熠救下。
女子名節重於一切,薑婧兒被宣熠從劫匪刀下救回來,半個京城的人都看到他抱著薑婧兒騎著馬一路把人送回家。薑婧兒要麼嫁給他,要麼就隻能一輩子不嫁人了。
薑放暗地裏咬碎牙齒,卻也不得不腆著老臉進宮,為自己的孫女求來賜婚的恩典。
而後不到一個月,薑婧兒就匆匆的嫁進了太子府。雖然婚禮盛大,十裏紅妝,卻仍免不了成為有心人眼中的笑料。
這些都是沈季子聽了桃子說的,再結合自己的猜測總結出來的。
她肚子裏的孩子終究沒能保證。但是每個人,包括宣熠和她自己,對此都毫不意外。畢竟此前她的胎就一直不穩,好容易養得差不多了,卻怎麼經得起這麼一摔?
至於她摔倒的原因,倒是沒有人攀誣薑婧兒,然而沈季子知道,這並不影響其他人紛紛猜測其中的內情。畢竟在主母進門之前有孕,是最最犯忌諱的事情呢。薑婧兒若是使點兒什麼手段,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她是後來才逐漸意識到,或許不隻是自己見到薑婧兒很意外,薑婧兒見到自己,也是十分突然的。起碼宣熠回來的時候,薑婧兒的行為顯得十分僵硬抗拒,看樣子是遷怒到了他的身上。
至於宣熠……沈季子甚至不知道,他對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期待了。
這雖然是宣熠的第一個孩子,而且來得太是時候,為他成為太子出了一份大力。但是同時也來得很不是時候。畢竟宣熠尚未娶親,按常理來說,有了這個孩子,幾乎就是宣熠的一個汙點。隻不過冠上了為皇家開枝散葉的名義之後,才顯得名正言順了而已。
宣熠想娶薑婧兒,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這個孩子肯定也對他造成過阻礙。在他四麵楚歌,最是艱難的時候,阻斷了最最方便快捷的那段路。最後他雖然娶到了薑婧兒,然而畢竟對名譽有損,這樁婚事本來應有的榮耀和代表的意義,也失去了大半。
最重要的,他實在太過年輕,還有“寧缺毋濫”的資格,如果長子由侍妾誕下,身份太過低微不說,將來難免又是一場嫡長之爭。而沒有了這個孩子,隻要薑婧兒抓緊時間剩下嫡長子,對他來說,是沒有任何損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