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子做了個夢。夢裏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之中,無處可逃,越燃越烈的火苗在周圍肆虐,偶爾會掃過自己的身體,她便會感覺到一種灼熱的疼痛。然後,不知從什麼地方倒下來一根柱子,砰的一下撞在她的胳膊上,她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周身無處不痛,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火焰將自己淹沒……
忽然,有人搬開了壓著自己的柱子,沈季子感覺身上一鬆,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原來是夢……她迷迷糊糊的想,睜開眼睛,卻被忽然出現在自己床前的黑影嚇住,“什麼人?!”
“是我。”宣熠的聲音響起來,同時握住了她沒有受傷的那一隻手。沈季子這才緩緩回想起方才的狀態,原來是自己將受傷的那條胳膊壓在了下麵,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而自己會醒來,也是因為宣熠將自己翻了過來。
“做惡噩夢?”見她不語,宣熠又問道。
沈季子沒有答話,而是反問,“這麼晚了,殿下怎麼到這裏來了?”
她方才睡醒,自然是不知這是什麼時辰的。隻是外頭一片漆黑,就連宣熠也隻能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更沒有聽見外頭人聲音,想來已是夜闌人靜。
“聽說你受了傷,我過來看看。”宣熠說,“這件事你不必擔心,隻管好好養傷,其他的都交給我。”
“是。”沈季子應了。不知為何,她覺得今夜的宣熠有什麼地方不同,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同。可惜屋裏一片漆黑,她也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無從推測。
宣熠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話說了,這才伸手撫了撫她的發絲,而後起身離開了。
沈季子莫名覺得,宣熠方才的動作竟帶了幾分憐惜和不舍。隻是立刻她就將自己這個想法拋到腦後了。她……看得太多,已不敢期待了。
但宣熠這個時候過來看自己,的確是令人意外的。畢竟這也不算小事,他不可能會等到這時候才得知消息。許是被別的事絆住了,許是覺得事情還不致興師動眾,又也許,是他此前忙於查清真相,到現在才得了空。
如若是第三種,那麼他查出來的真相是什麼?為什麼一個字都沒有對自己提起?而他所說的“交給他”,又是什麼意思?
第二日沈季子便隱約明白了宣熠昨日的失態是為何。
一早起來,隻覺得胳膊上的傷口比昨日還要疼些,桃子進來給她上藥的時候,才發覺那燙傷之處,竟長出了兩個大大的水泡,輕輕一碰便是疼入骨髓。
桃子蹙眉道,“姑娘忍耐些,奴婢將這水泡挑破了,上了藥才好得快。”
但忍耐也並非易事,沈季子幾乎生生疼暈過去,等上好了藥,整個人竟如水中剛撈出來一般,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桃子又伺候她更衣,一麵忿忿道,“姑娘不許奴婢多嘴,可奴婢實在忍不住,不管到底是誰的手腳,這人也太狠心了!竟能下這樣的黑手!姑娘也是,明明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偏要去替人擋災,人家可沒念著你的好,連過來問一句都沒有。唉!”
沈季子漫不經心的道,“倘若當時有桃子你在一旁這麼念叨一番,姑娘就不會衝出去了。”
“姑娘又打趣人!”桃子瞪眼,“奴婢也是心疼姑娘,也不知這傷口好了之後會不會留疤……”
“留了疤才好呢。”沈季子輕聲道,“免得好了傷疤忘了疼。”
因為傷口疼痛,沈季子沒什麼胃口,隨便喝了兩口粥,就靠在窗前的軟榻上,看著一本從小書房找來的書解悶。這是一本風物誌,乃是前朝某位文學大家記錄自己遊曆天下時途中所見所聞的書。其中包含地理山川,風俗人情,生活感悟,甚至還有一部分靈怪事物,沈季子看這本書,一方麵是為了解悶,另一方麵也是想多知道些外頭的東西。
畢竟以她現在的身份,想隨意出去看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的。——別說是她了,就是宣熠,也是身份特殊根本不可能到處走的。
何況這位大家的文筆一流,敘事詼諧引人入勝,沒一會兒沈季子就入迷了。有了書分散注意力,胳膊上的傷口便也不是那麼難以忍耐了。
不知看了多久,沈季子覺得胳膊都有些發僵,便隨手放下書,打算休息一會兒,偏這時候,她忽然聽得窗下兩個小丫鬟閑聊,其間竟提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