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一路疾馳,但進入西南的時候,還是已經過去了好些天了。進入西南之後,情況就越來越糟糕。路邊偶爾會出現一兩波流民,但更多的時候,是一片安靜。田地裏沒有人耕種,也沒有莊稼,一片荒蕪。
汪素知道,那些本地農民,不是因為天災鬧得活不下去,所以成了流民,去了別的地方,就是被亂民裹挾著,成了亂軍中的一員,剩下的那些,或許被朝廷大軍清剿了,又或許早早的就逃去了其他地方。
但逃走了,就真的是活路嗎?汪素不知道。看著這一路上的情景,他多次歎息出聲。跟著他的武師是個粗人,忍不住問道,“先生怎麼唉聲歎氣的?”
汪素轉頭看著他憨憨的樣子,問道,“鐵牛,你有過吃不飽飯的時候嗎?”
鐵牛一愣,然後點頭,“俺小時候就是這樣,村裏鬧天災,過不下去,爹就將俺賣了。說是去了好人家,多少有一口吃的。後來人家見俺力氣大,就讓俺學功夫了。不過還是在府裏好過,頓頓都有肉吃,菜做得恁多花樣。”
汪素聽著他的話,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又露出滿麵愁容。他指著眼前的這篇土地道,“鐵牛,你看,這麼一大片土地,沒有人來耕種,就產不出莊稼,那這片土地上的人,就沒有糧食吃。他們天天都要餓肚子。”
他說著搖頭道,“長太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艱!”
鐵牛不懂他的感歎,隻是撓著頭問,“那這些人都去哪兒了,他們咋不來種地?這好的地,可惜了。”說著,眼中果然露出幾分可惜的意思。這麼多地,如果都種上,那該有多少糧食啊!
汪素聞言,也是一聲歎息。說是西南因為天災,所以產不出糧食,那些流民過不下去,才會作亂。可能一開始的確是這樣,但是到了現在,眼看著風調雨順,這些地也都是上好的地,為什麼還是沒人來種?
“西南亂得太久啦,民心思變,再也定不下心了!”他小聲感歎著。想起沈側妃讓自己一路多觀察西南的情況,心頭便是一動,開始思索,若是自己是地方官,麵對這種情況,又該怎麼處置。
汪素和馮異不同,馮異是商戶子,去做謀士,不過是為了前程。他卻是窮苦人家出身,多少還有些為民做主的心思。所以聽到沈側妃暗示性的話之後,他心裏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記下來了。這位沈側妃,他看不透,但總覺得和別人不同。她已經好幾次插手殿下的決策了,照這樣下去……
這麼一想,汪素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氣,莫非……莫非這位沈側妃,竟然還有這麼大的野心?!
他原本以為沈側妃不過是好心提醒自己一句,但是現在想來,其中到底有多少深意,卻是難說得很!可是她難道就不擔心麼?殿下雄才偉略,豈會允許一個女子對自己指手畫腳?怕是將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但眼下自己也承了她的情,想要撇清,估計也不容易了。想到這裏,汪素苦笑一聲,這說不定行差踏錯這一步,自己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但是想回頭,估計是不能了。隻能祈禱這沈側妃別太離譜了。
這麼想著,汪素伸手摸了摸懷裏沈側妃讓他帶給秦總督和何監軍的信,心中躊躇起來。
見他不說話,鐵牛便問道,“先生,咱們還往前走麼?天色晚了,不如找個地方歇一晚。今日怕是要露宿了,還是早點準備為好。”
汪素被驚醒過來,低頭看著手中方才愣怔的時候下意識拿出來的兩封信,片刻之後,又揣了回去。沈側妃對自己有恩,他雖然不知她要做什麼,但是也輪不到自己來置喙。隻當是報恩便是。
想通了這話一點,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下馬跟著鐵牛去找露營的地方去了。
走走停停,又是幾天,幸好一路太平,沒有遇到流民,總算是來到了中軍所在,汪素立刻前去求見秦總督。這裏畢竟是軍營,而且是西南軍的軍營,做主的人,自然也是秦總督,所以雖然何監軍的身份更特殊,但汪素還是求見了秦總督。
因為他手中有令牌,口稱是京城來的使者,所以那些士兵們雖然不懂,但也並未懷疑,立刻就去通報了。秦總督聽說京城來人,眉毛一動,大聲道,“請!”
前段時間他們往京城裏報捷,算算日子,京城的回音也該來了。秦總督心裏也有點兒擔憂,不知道朝廷是怎麼個意思。所以聽到來了人,也沒多想,就讓人請進來了。待得見到汪素一身普通的裝扮,分明不是天使,這才問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