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子道，“妹妹不必替我擔心。倒是你自己，明年宮裏大概會選進新的嬪妃，童家那邊是個什麼章法？”
家世對宮妃來說固然重要，但是有時候，家族太大，優秀的女兒也不是一個兩個，那時候，自然就要有所取舍了。本朝從未有過姐妹二人同時得到帝寵的先例，蓋因前朝末帝寵愛一對雙生姐妹花，最終導致外戚是大，身死國滅，因此齊國立國之後，深以為戒。
從前也不是沒有姐妹二人入宮的先例，但一旦其中一個得寵，另一個不是紅顏薄命，就是青燈古佛，最好的一個，是陪在太後身邊，保得性命，又被封為嬪，然而卻終身不得見天顏。但大家族為了更大的把握，往往會送不止一個女兒入宮。
像童萱這樣，雖然也有位分，但寵愛實在不算多，童家如果願意支持，當然不會送新人來膈應她。但如果覺得她不值得扶持，又或是想要有備無患，就會送一個無足輕重的庶女進來。——得寵了固然好，不得寵也不算太大的損失。
可對童萱來說，就算不得是什麼好事了。所以聽到沈季子提起這個，她縱然對宣熠沒什麼感情，也不想去爭那些名位，但臉色還是不由得沉了下來。“我娘最近入宮，並不曾提起，想來應該是沒有這個打算的。”
但是娘也提起過，三嬸好幾次在爹娘麵前提起，說是她家的童菁如何如何好，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難得大方知禮，溫柔謙遜，將來必定能成為自己的好幫手之類。爹娘雖然並未表態，但族人卻未必沒有想法。
沈季子看她的臉色，也猜到了幾分。童尚書是童萱的爹，當然不會想送一個庶女來惡心自己的嫡女，尤其是童萱現在有身份有地位，寵愛雖不多，但後宮皆是如此。可是其他旁支也想讓自家女兒出頭，恐怕又會有一番齟齬。
幸而才八月，到明年四月開始提選秀這件事，還有很久，足可以慢慢的籌謀。
童萱便將此事拋諸腦後，問沈季子，“姐姐莫非就沒有什麼打算？”這次進宮的嬪妃，位分可能不會太高，至少妃這個位置是不會有的。但下麵的人想往上爬，就要踩著她們上位，姐姐到時候位置尷尬，怕是首當其衝。
沈季子搖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會客氣。這就是我的打算。”
“以不變應萬變，也算是不錯。”童萱想了想，點頭道。眼珠子轉了幾圈，又笑道，“其實這事，該著急的還不是咱們，坤華宮那位才更要著急。畢竟現在宮裏還沒有一位皇子，正是大好的時機，偏偏是孝期。等出了孝，新人就進來了。”
對沈季子等人來說，反正早生晚生，都不可能生出嫡子，除非將皇後從後位上拉下來。不過這比搶先生出皇子還難。所以許多嬪妃寄望於先生出皇子，占下那個“長”字。但皇後就不同了。如果有人先生了皇子，將來必是一場嫡長之爭。
而且沒有皇子，後位本來就不穩。這件事皇後想必也要開始著急了。畢竟宣熠不是不能生，隻是府裏兩度懷上，最後都流掉了。如果追根究底的話，也可以說成是皇後嫉妒，不許侍妾先於自己生出嫡子。
這種流言現在沒用，過個十幾年，宮裏還是無所出的話，就要將她這個皇後耗死在這個位置上了。而如果其他嬪妃生下皇子，也可以以此擠兌，讓她這個皇後形同虛設。
沈季子微微一笑，捏著自己的手指道，“那是皇後才需要操的心了。咱們隻需在一旁看戲就是。”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童萱這才告辭離開。她如今來一次不容易，兩人心中都有些不舍，沈季子心中暗暗歎息，早知如此，裝什麼決裂？反正她心中也不怕。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不怕，也不必連累了童萱，如此正好。
天很快黑下來，沈季子用過了晚膳，斜靠在軟榻上出神之時，屋中忽然響起極輕微的響動聲。她下意識的轉頭望去，便見一個人從陰影之中，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全身籠罩在一片黑色之中，隻露出一雙熠熠的眼睛，亦是如同點漆一般，定定的看向她。沈季子一怔之後，驚慌害怕的感覺才一下子浮出來。她張嘴欲叫人進來，結果居然沒能發出一絲聲音！
沈季子心中驚駭更甚，一雙眼睛睜大了，死死的盯著對方，整個人幾乎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