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熱鬧的時候,就越是顯得冷宮跟外麵的氣氛格格不入。即便現在的冷宮已經較沈季子印象中好了許多,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坐在院子裏等待其他人回來的時候,聽著渺遠的歌吹和樂聲,沈季子心中忽然沒來由的傷感起來。
也不是想要加入外頭的熱鬧,隻是覺得那熱鬧,反襯得自己隻是孤身一人,孑然伶仃,好像就格外可憐似的。
不過天下間的筵席大都是這樣,總也有要散去的時候。沈季子回過神來的時候,又覺得自己這傷感來得毫無緣由。
許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呆著的時間太長了,自從到了冷宮之後,其他四個丫頭都出去找了事情做,卻無論如何不肯答應讓自己這個主子也去“拋頭露麵”的做活兒。所以沈季子隻能在屋子裏打絡子,繡荷包之類的小物件,勉強添補一點家用。這感覺倒是不壞,但是鎮日間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有時候難免又覺得冷清。
沈季子仰起頭來,看著院子裏那一株桃樹。桃花的花期已經過去了,現在上麵都是碧綠的葉子,小指頭大小的果實藏在綠葉之間,不用心的話,是根本看不到的。
對沈季子來說,這一株桃樹,似乎就是季節變遷的全部。在自己尚未注意到的時候,整個春天已經將要過去了。
今日沒有陽光,也沒有風。院子裏太過安靜,總是容易孳生出許多難以明了的念頭來。
天色欲暮的時候,遠遠的音樂聲終於消散在了空氣之中,想來那邊的宴席,終於散了。
在院子裏待的時間長了,沈季子覺得身上有些發涼,起身進屋去加衣裳的時候,見到那個躺在地上的宮女,才恍然自己竟然將這麼一個人全然忘記了。
“其實你也挺可憐的。”沈季子見那宮女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便說了一句。
見那宮女眼中迸出希望的光芒,她又搖頭道,“可惜你不該幫著別人來害我。我若今日饒了你,隻怕日後就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連要害死自己的人都可以放過,那其他人更是不會有絲毫顧忌了。
那宮女眼中的光芒散去,轉成一片仇恨。沈季子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輕輕點頭,“你看,我說要放了你,你就希冀的看著我。我若說不會饒過你,你就恨上我了。其實我欠你什麼呢?反而是你想要幫著別人來要我的性命,難道不該是我恨你嗎?”
那宮女似乎認定她已經瘋了,轉過頭去全然不理會。
沈季子還要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回來了,還帶回來了晚飯。見到屋子裏憑空多出一個人,雖然對方是被綁著的,卻依舊不放心的將沈季子拉開,檢視了一遍,的確沒什麼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行雲問道,“主子,這個人是從哪裏來的?怎麼回事?”
青索也道,“莫不是還有小賊要摸進咱們的院子裏來偷東西不成?我還以為冷宮裏不會有這樣的人。如此下次出門前,要做些布置了。”
沈季子聽得她居然想到了那麼遠的地方,連忙道,“並不是。這個宮女是白先生送來的,說是有人買通了她,要來害我。我問過她,她說薛妃做的。我卻不太相信。紫郢你們兩人再問問,若是問不出來,就算了。把人重新給白先生送去,讓他處置。”
青索爽快的點頭,興奮的道,“主子,讓奴婢來!自從進宮一來,奴婢好些手段都沒用過了。”
“你從前也沒用過。”紫郢拆著青索的台,朝沈季子道,“主子放心,奴婢會盡力的。”雖然沈季子說問不出來就算了,但是紫郢怎麼會相信這種話,當然還是問出來最好。
她招了招手,青索便將人提著,兩人出去了。反正冷宮寬敞,隨便找個地方逼問也就是了。隻要注意不讓她叫出來驚擾了別人便是。
等她二人走了,行雲才若有所思的道,“主子,青索和紫郢的來曆,是否和別人不同?”
這件事她其實懷疑了很久了,隻是一直也沒有找到機會問主子。而且從前這些事情,她即便有機會,也未必會問。畢竟主子的事情,她一個做下人的,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隻是到了冷宮之後,主仆相依為命,大家親近了許多,相互之間的信任也增加了,自然發現的不妥之處,也就越來越多。
這時候,已經不是她不問就能將事情瞞下的,為了相互之間的信任,不如就問出來。若是不能說,主子隻需默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