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力竭倒下去的那一瞬間,紫郢看到了一個穿著華麗的男子。他有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手持弓箭,似乎是根本沒有將那頭狼放在眼裏,動作平穩的拉開弓,瞄準了……她。
紫郢心頭一顫,幾乎就要跳起來逃走,然而她早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最後隻能無望的看著那一箭朝自己射過來,然後擦過自己耳畔的發絲,“嘭”的一聲插進了什麼東西裏。
那種生死一瞬的感覺久久不散,紫郢竭盡全力才讓自己扭過頭去,就看到自己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倒著那頭狼,那隻箭精準的射中它的眉心,一擊斃命。而那頭狼大張著嘴巴,顯然是打算咬什麼的樣子。再根據距離計算一番,就能夠推測出,當時那頭狼張大了嘴即將咬中自己,卻在電光火石之間,被那個男人射中。
原來他不是要殺自己,在因為驟然的放鬆而昏過去之前,紫郢模糊的想,不過就算如此,這人的做事方法,也很難讓人對他生出感激之情。
但就算如此,她心中其實仍舊是感激的。紫郢並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出生之後就父母雙亡,先是在各個親戚家中輾轉,但總也留不長。不是因為她不夠懂事聽話,隻不過因為親戚家中也是在不富裕,並不願意為了養著她而拉低生活水平,反而讓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這些,紫郢都明白,甚至她能夠理解,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原諒。隻是,也完全沒有責怪對方的立場。他們肯試著收養她,已經是十分有良心了,隻是力有未逮,並不能成為她怨怪的理由。
然而她的不幸卻也是事實,因為這些親戚們各種各樣的嘴臉,還年幼的她,就已經早早的看清楚了這個世道的真麵目。後來,才幾歲的她被人趕出家門,終於沒有人願意繼續收留她了。
如果再大一點,她可能會被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婢,或是自己設法做工,總能夠養活自己。可惜她還太小,所以隻能跟著哪些人在接頭乞討。但就連乞討的日子,也並不是那麼好過的。
莫名的侮辱和毆打還不算什麼,有時候好容易討來了好東西,卻要被比自己年長,比自己力氣大的人搶走。二每天留下來的東西,也僅夠自己勉強填飽肚子。
認真說起來,那段時間其實並不長,隻有三個多月。但對紫郢來說,那似乎是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經曆。就算後來,她被神龍衛的人接收,開始被培養成一個優秀的諜報人員,她學會了無數的技能,也長大了,就算再將她一個人扔出去,也絕不會再被餓死。甚至單憑武力,她就能勝過許多男人。
但那三個月的影響,卻是巨大的,讓她知道餓肚子的滋味,讓她知道現在的一切得來不易,讓她感恩,卻不肯輕易的交付自己的全心全意。她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能夠讓自己全心全意的,所以她索性就堅持自己的責任。隻要盡到了責任,應該就是足夠用心了吧?
後來,她成了這一批的人之中最優秀的一個,不負眾望被周家麒選中,給沈季子做婢女和護衛。跟她一起的是青索,這姑娘雖然能力不錯,但其實有些粗心大意,要人提點。紫郢立刻知道,兩個人之中,會以自己為主。
跟在主子身邊的日子,應該說是相當不錯的,紫郢知道。但她不能跟青索一樣,對此感激涕零,對主子忠心耿耿。她和別人是不同的,紫郢知道,但她將自己掩藏得相當好。再說,她也從沒想過要對主子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也沒有被人發現。
不過,在紫郢自己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將照顧沈季子這件事當做自己的責任,做得不是一樣比別人都好嗎?
但是直到自己從宮裏逃出來,紫郢才知道,沈季子對她的影響,比她以為的還要大。如果當真隻是責任,那麼主子吩咐什麼就做什麼就夠了,但她私自出宮,沒有得到主子的同意,甚至沒讓主子知道,這是錯的。但,是她想做的。
她很難評價沈季子這個人。或許是因為太過清醒,所以跟在沈季子身邊的那麼多人之中,隻有她認真的觀察過沈季子,對她的了解也不少。她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好人,但對自己身邊的人,卻一直都是好的。她讓紫郢知道,這世上許多事情,根本不能按照常理來界定。
就像是現在救了自己的這個人,雖然方法讓人頗有微詞,但他救了自己,卻是不爭的事實。再說,當時他們之間互不相識,就算是對方真的將自己當做一個威脅給除掉了,她又能如何呢?但對方畢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