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包括沈季子都以為,那一年童萱跟著她一起出門,在街上遇到蘇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可其實事情並不是真的如此。
童萱第一次見到蘇善,是在自家父親的壽宴上。
大抵高官們的壽宴,都並不是真的為了慶祝,反而成了拓展人際關係的最好場所。當時蘇善還是沈大人身邊恭敬有禮的學生,雖然出現在了這樣的場合,但實則對童周,卻並沒有多少巴結之意。
——他的老師沈青麟大人,才是真正的帝王心腹,天子近臣,有這樣一座靠山在,蘇善的仕途之路簡直一片光明。
所以當時的他意氣風發,站在人群中隻覺得格格不入。索性就在沈青麟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偷偷的溜到了宴席之外,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呆著。
女眷和男賓是分開入席的,中間隔著一個小花園,而童萱,也就是在那裏見到的他。
當時她正跟自家母親置氣,不耐那些應酬的氣氛,就自己跑了出來,結果正遇上了自己這一生的劫難。
當時蘇善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小花園的亭子裏,似乎是興之所至,吟了一首詩。童萱察覺此處有人的時候,已經遲了,來不及離開,她索性就找了個地方躲起來。閑極無聊,她便開始觀察起眼前這個人來。
蘇善生了一張好皮囊。並不是單純的俊美,而是那種一臉正氣的長相,讓人見了就覺得十分可靠。童萱也並未將他當做登徒子,隻想著是父親的客人,無意間走到這裏來的。
養在深閨的女子,所能見到的男子並不多,在童萱有限的經曆之中,蘇善是其中最為出色的,她就是想不去注意都難。尤其那時她心中苦悶,雖然蘇善並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連他的身份和名字都並不知曉,卻仍舊厚顏的以為,在那個心情低落的下午,乃是他陪著自己度過的。
這是一切緣分的起始,然而當時的童萱並沒有料到。雖然她將這件事情藏在心底,然而並不以為自己與蘇善還有別的交集。
翌年的科舉,蘇善毫無疑問的高中,童萱跟著自家父親去看進士跨馬遊街時,又一次看到了蘇善。這一次,她從旁人的議論聲中,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才華。在她眼中,恐怕那一屆的狀元榜眼探花都未及他的光芒耀眼。
童萱自己也說不好她對蘇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想法。她雖然性情平和,想得不多,卻並不是個糊塗的性子,事實上,有些事情並不是她想不到,隻是不願意想,不屑於想。
童萱很清楚,她自己的未來是個什麼樣子。似她這樣的世家女子,一生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隻能隨波逐流。將來大約隻能嫁個門當戶對的子弟,相夫教子。
然而她也沒想過反抗,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如此,不獨獨是她,大家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少女時期的一點點悸動,被她小心的收藏好,誰也沒有發現。
後來她被指婚給了太子,做側妃。在別人眼中,大約這是她所有出路之中最好的一條了。太子側妃,未來的嬪妃,將來若好好謀劃,未必不能博個母以子貴。
就算在童萱心裏,雖然覺得這種算計十分可笑,卻未必沒有一種心中的石頭落地的感覺。
相較於其他的紈絝子弟,太子宣熠無疑是個極好的選擇,至少不會麵目可憎。再說他這樣的人,也不會允許後院亂成一團。這樣,自己想要找一隅角落安穩度日的想法想必能夠實現。
童萱時常覺得,自己可能是少生了一顆心。似乎無論怎樣的改變,都無法讓她動容,她的人生,已經過早的定下了形狀。
可她沒有想到,自己所以為的終點,卻居然是另一個開始。
她在太子府裏認識了那個對她的一生至關重要,影響極大的人,沈季子。
毫不諱言的說,一開始童萱接近沈季子。根本不是因為什麼傾蓋如故,隻是因為她算得上是跟蘇善有關係的人,所以才曲意逢迎。
隻不過她的性子,連曲意逢迎,都做得如此矜持,誰都看不出端倪來。
隻是時間久了,感情難免就自己滋生出來。何況沈季子本來就是那種很容易給周圍的人帶來影響的人。再後來的交往,倒都是因為她這個人了。
隻是世事玄妙,難以捉摸,就在童萱這麼想著的時候,她跟著沈季子,邂逅了蘇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