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蘇軾的巴蜀情懷(1)(1 / 3)

蘇軾一生,絕大部分時間是在他鄉的貶謫生活中度過的,自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三十四歲的蘇軾從故鄉重返京師開始,他便徹底告別了故鄉眉山,經曆了長達三十二年的動蕩他鄉之旅。他的足跡曾到過陝西鳳翔,浙江杭州、湖州,安徽潁州,山東密州、登州,江蘇徐州、揚州,河北定州,湖北黃州,甚至更遠到了海南的儋州。雖然蘇軾在故鄉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故鄉對於蘇軾來說,卻是他魂牽夢繞的情感寄托。呂肖奐在《兩宋家族文學的不同風貌及其成因》中說:“這種隨心是家、反認他鄉是故鄉的任性豁達,隨緣放曠,固然帶有一點身不由己的無奈,固然是蘇軾對人生的大徹大悟,但蘇軾的鄉土情結包括家族情結比較淡化卻是顯而易見的。”呂肖奐是在北宋與南宋兩個時期家族文學不同風貌的比較中得出此結論的,與南宋文人濃鬱的鄉情相比,蘇軾的故鄉情結確實相對較弱,但是對於蘇軾的一生來說,故鄉在他的心目中卻具有很高的地位。

在漫長的貶謫生涯中,蘇軾不斷地用“此心安處是吾鄉”、“海南萬裏真吾鄉”來安慰自己,將異地看成是自己的故鄉,以此來慰藉自己思念家鄉的情懷,可見蘇軾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故鄉,故鄉情結始終是他一生難以割舍的。早年的巴蜀生活早已溶入蘇軾的血脈筋骨,故園鄉關的情懷時時在他的作品中閃現。越是在遠離故土的他鄉,越是在官場失意苦悶的時候,蘇軾越是思念家鄉,越是渴望回歸故鄉。可以說,故鄉是蘇軾情感的歸宿,是蘇軾仕途挫折中歸隱情懷的直接指向。

一、蘇軾的巴蜀生活

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即公元1037年元月八日,蘇軾出生於四川眉山的紗觳行。“此地居於長江之上遊,‘蜀江水碧蜀山青’,茂林修竹,極得天然之野趣。這種自然環境,所賦予蘇軾的那種近乎‘野性’的性格,影響了他的一生命運和藝術創作,使他成為一個對傳統具有極大破壞性的人物。”蘇軾一生正道直行,即使屢遭貶謫也仍堅韌執著;蘇軾一生曠達超脫,即使飽受苦難也幽默樂觀。蘇軾的這種善處憂患的人生智慧所形成的文化性格,與他在巴蜀時期的生活是密不可分的。沒有巴蜀時期的生活,沒有青少年時期所受的各種教育,蘇軾的文化性格也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也就不可能成其為文化性格了,也更不可能對中華民族的文化性格的成熟有著重要影響。

蘇軾在巴蜀的生活分為三段。仁宗嘉祐元年(1056年)三月,蘇軾第一次離鄉赴京參加科舉考試。在這之前的很長一段時期,是蘇軾在故鄉的青少年時期。此後,蘇軾兩次回鄉,一次是嘉祐二年(1057年)四月回鄉奔母喪,嘉祐四年(1059年)十月隨父親蘇洵和弟弟蘇轍離開故鄉赴京師。第二次是英宗治平三年(1066年)四月,與弟扶父親靈柩回鄉居喪,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重返京師。在故鄉生活的三段時期,對蘇軾一生來說有著重要的意義,它奠定了蘇軾深厚的學識基礎,培養了蘇軾樂山好水的性情,孕育了蘇軾潛在的藝術才能。

(一)青少年期

1.青少年期所受的教育

蘇軾在《送安惇秀才失解西歸》中說:“我昔家居斷往還,著書不複窺園葵。”(《詩集》卷六)在《答任師中、家漢公》中說:“門前萬竿竹,堂上四庫書。”(《詩集》卷八)可見,蘇軾年少時便在很好的環境中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這種教育,與蘇軾所生長的環境、家庭有著很大的關係。“蘇軾所生長的環境、所出生的家庭,具備兩個方麵的特點:一是具有一定的文化、藝術、學術、哲學的氛圍;另一方麵又不拘泥於禮教。”正是在這樣的環境裏,蘇軾的性情得以自由舒展,同時又具備了良好的學識修養,為他以後走向文學天才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1)地域文化氛圍的熏陶

蘇軾出生在文化氛圍濃厚的四川,從漢代的司馬相如、揚雄,到唐代的陳子昂、李白、杜甫等很多文人學士都與四川有著緊密的聯係。而其故鄉眉山更是被陸遊譽為“孕奇蓄秀當此地,鬱然千載詩書城”(《眉州披風榭拜東坡先生遺像》)。出生在這樣一種文化氛圍濃鬱的環境中,蘇軾必然深受熏染,對其人生產生深刻的影響。如蘇軾在《眉山遠景樓記》中說:“始朝廷以聲律取士,而天聖以前,學者猶襲五代之弊。獨吾州之士,通經學古,以西漢文詞為宗師。方是時,四方指以為迂闊。至於郡縣胥吏,皆挾經載筆,應對進退,有足觀者。”西蜀文風對蘇軾有著深刻的影響,其後來散文形成波瀾壯闊的風格與青少年時期所受西蜀“以西漢文詞為宗”風氣的影響有著很大的關係。

(2)家庭教育

在蘇軾的成長曆程中,西蜀文風對其固然有著深刻影響,但家庭教育對其的影響更大更深遠。從蘇軾的祖父蘇序,到父親蘇洵、母親程氏,他們的學識、德行、品性等都給了蘇軾以良好的教育,奠定了蘇軾經世致用、曠達灑脫的性格基礎。

蘇軾的祖父蘇序,是一個自由灑脫、慷慨大方的老人。蘇洵在《族譜後錄下篇》中記述到:

時蜀新破,其達官爭棄其田宅以入覲,吾父獨不肯取。曰:“吾恐累吾子。”終其身,田不滿二頃,屋弊陋,不葺也。好施與,曰:“多財而不施,吾恐他人謀我。然施而使人知之,人將以我為好名。”是以施而尤惡使人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