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剛剛飄離地上,嫩綠的草木在枝葉上掛滿了露珠,隻可惜天空是灰色的,一看就會滿心的壓抑。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絞亂了薄霧。黑色的馬車在木質輪的“嘎吱”聲中,碾過凹凸的地麵,偶爾被突出的石頭頂的一顫,車廂裏的人就得抓緊扶手,免得撞在廂壁上。
“哦……該死的,我討厭這樣的破路!”
施奈德在又一次的顫動中,手心一滑,便撞在了窗欄上。可憐這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在悶響中眼冒金星,差點就喘不過氣來。他氣憤的捂住腦袋,小聲的怒罵著。
坐在他旁邊的是一位青年魔法師,大約30多歲的樣子,瘦弱的身板穩穩的挺直,蒼白的臉上很安靜,“施奈德,不要抱怨,馬上就要到了。”
“你已經說了很多遍馬上就到,可我的頭還是總被撞,你看看,看看,多麼可憐,全是包!”施奈德恨恨的指著自己謝頂的腦袋,他的怒火越來越盛,向前麵的車夫吼道:“該死的山姆,你這個婊子養的混蛋,你怎麼趕車的,想回去以後我把你踢出去麼?”
正在抖鞭的車夫山姆,被吼聲嚇的手中一抖,差點把鞭扔了出去,他有些惶恐的低聲道歉:“施奈德老爺,真的很抱歉,這條路全是石子鋪成的,根本躲不開。”
“哦,看啊,還敢找理由,路難走你不知道慢一些麼?混蛋!”
施奈德眼睛瞪大,稀疏的胡須抽動,手上抓起一件東西就要扔過去砸車夫,但是被魔法師攔了下來。法師沒有血色的手壓住了施奈德的胳膊,他有些無奈的說道:“好了,施奈德。冷靜些,不要把脾氣發在下人身上,身為一個貴族,你的風度哪裏去了?”
施奈德用力想把手抽出來,但是法師的拳頭像隻鐵鉗,他隻得深呼吸片刻消了怒氣,才說:“好吧,放開吧!我隻是討厭這條路、這個令人煩躁的地方,才會控製不住我的脾氣。”
魔法師靜靜的看著他,確信他已經平靜了,才放開手,“不要太緊張,好麼?阿米莉婭是個相當聰明的孩子,當初你的決定,相信她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她會理解你的。”
聽到法師的話,施奈德臉上一僵,下意識的想反駁他,嘴唇動了動,卻隻是輕喘了口氣,終於沒說出什麼,神情有些沒落。
車廂外吹進的風,穿過窗口拂亂了他僅剩的幾絲頭發,灰白的顏色在飄動,一如天上沉悶的雲。
“我從來不知道她居然會那麼任性。”他撫著頭頂,粗大的手掌已經有了些老年斑,“我當時……我當時隻是想讓她明白,她所看到的隻是表麵……可她太固執了,我不得不采用一些激烈的方式,誰知道她那麼任性,居然把自己發配到這樣落後的地方。”
魔法師隻是安靜的聽著施奈德含糊的話,並沒有再安慰他什麼。畢竟那時的事情,因為魔法師正在全力提高魔法能力,細節知道的並不多。
根據他在阿米莉婭離開家族之後,從旁人聽來的消息進行歸納,事情開始的時候其實很簡單。那時還隻是少女的阿米莉婭,已經有了魅惑眾生的美麗,是整個家族的明珠,光芒四射,使整個首都的貴族青年子弟趨之若騖,但她從不給任何人機會。因為阿米莉婭經常跟隨她父親,前往南自由聯盟打理克裏恩家族的產業,接觸了南自由聯盟新派自由黨的自由理念和女權主義,並將此奉為信條,她總是天真的認為應該君主立憲、女人參政、婚姻自由。
家族開始並沒有對她總是掛在嘴邊的“自由”等詞重視,認為她隻是受了南自由聯盟的影響,關在家裏一段時間,她自己就會淡了心思。誰知道,剛剛將她帶回家族一個月,她不知道從哪居然找來一個戀人,甚至還和一些因為南自由聯盟獨立成功,而野心勃勃的人,在一起組建了格倫王國的自由民主黨。
她那個戀人,就是黨魁。
對於由貴族階層統治的格倫王國來說,這樣仇視貴族的組織,簡直無法容忍它繼續存在。而身為自由民主黨領導人之一,同時又具有貴族身份的阿米莉婭,被他們列為首要打擊目標。
在此情形之下,連續兩次被動的克裏恩家族,終於搶先出手。具體的經過,埋頭在實驗中的魔法師並不知道,隻知道最後自由民主黨在施奈德手中覆滅,阿米莉婭的戀人逃亡國外,阿米莉婭則被克裏恩家族保下,但她也把自己發配到了西南邊境,嫁給了一個鄉下小貴族。
這樣任性的行為,使家族長老會相當憤怒,雖然保留了阿米莉婭的籍貫,但卻勒令她沒有家族命令,不得返回家族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