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撫著蟬鳴,綠葉滲透光影,轉眼間已是夏至。
“師哥……”
聽到那聲熟悉而又微微上揚的語調,蓋聶放下手中的書卷望向書房的另一邊,“小莊,你累了嗎?”
“我們出去走走吧。”
蓋聶無言地點了點頭。
走出書房,夏日的風夾雜著一絲微熱。
兩人皆不約而同地向鬼穀的森林走去。
並著肩,連腳步也不知在何時變得一致起來。
飛揚的輕塵踏著交錯的光影,重疊的影子交織在一起分不清你我,延長,延長,然後一齊消逝不見。就連夏蟬也變得安靜起來,不忍驚擾這如畫的美好。
“小莊,我們回去罷,再走便要出鬼穀了。”蓋聶停住腳步,抬起衣袖擦去額前薄薄的汗漬。
嘴角的弧度漸漸加深,衛莊依舊向前,“師哥……不是出去走走麼?”
“小莊,別胡鬧。師傅有事出穀,你我既沒師命又怎可擅自出穀。”
“師哥……師傅他老人家也沒有下命令不讓我們出穀啊……”
“這……”
衛莊略微回轉過頭,四分之一的側臉完美地無懈可擊,“走吧,師哥……”
“小莊……”雙眉緊緊地重疊在一起,蓋聶卻也隻是歎了口氣,便追上了前麵那個玄色的身影。
樹林的盡處竟是一處山澗,清涼的溪水蜿蜒而過。溪中的深潭開著亭亭的蓮花,白的,粉的,煞是怡人。
“鬼穀外的風景果然不同。”衛莊似是感歎地說道。
“其實這也算是鬼穀的地界,山下有個小集市,到了那才算出了穀。”
“嗯?師哥好像很是了解嘛……”嘴角依舊是三十度的弧度,然而那如墨的雙眼中卻多了探究的目光。
“小莊你是師傅帶上山來的對這些自然不是很清楚。”
“是啊……那師哥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懶懶的語調似是漫不經心。
蓋聶的雙瞳逐漸幽遠,暗暗地悲傷,“我試過。”
那些被時間抹去的疤痕,那些早已幹涸的血跡,現如今已能化做平淡的三個字。“擅入鬼穀者死”——這從來不是傳說,然而當時畢竟隻是十六歲的少年。
那些痛楚是否真的已經消逝?
嘴角的笑不知何時已經收斂,衛莊微微別過頭,墨色的眼瞳裏是蓋聶清秀的倒影。應和著風,搖擺的蓮,白色的人影映刻成圖。
就這樣微微歪著頭看著他的側影,水光瀲灩,絕代芳華。
這一生最美的蓮。
“小莊,我們回去罷。”蓋聶轉過身,夏日的光彙聚在如玉的臉龐上。
一時間竟令衛莊有些恍惚。
那樣的俊秀是脫俗出塵的。
墨色的瞳孔暗自縮了下,微微停駐之後衛莊以那慣有的語調調侃著,“難道師哥不帶我出穀見識一下麼?”
“小莊,今日你我出穀已是不該,莫要耽誤了課業。”
“師哥……到了山下的小集市才算出穀呢。”
“小莊……”蓋聶一時之間竟也詞窮,板著臉教訓道:“莫要胡鬧,快隨我回去。”
“師哥……小莊自然是隨著你的。”衛莊忽地一笑,魅惑眾生。
“小莊……”蓋聶的臉上已是有了些惱色。
“不是回去麼?還是說……師哥你改變主意了?”衛莊緩緩地向前走著,嘴角的弧度益見加深。
蓋聶皺了皺眉,卻也是跟上。
被溪水浸泡的軟草地極易下陷,衛莊走在前,用力地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而身後的蓋聶,所走的每一步都恰好踏在衛莊所留下的腳印上。
這樣的巧合到底是誰沒去在意?
這樣的巧合到底是誰去在意?
蔥蔥的青草地上,留下的是風吹不去的美好流年。
那樣的美好是寂靜的,寂靜地悄無聲息。
悄無聲息地讓人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