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
慶元四年，正月初一。
停不下來的大雪似乎並不是在預兆來年豐收，西涼的上空的陰霾盤旋著不肯散去，像是伺機而動的禿鷲。
長安腳下到底是太平許多，大家並沒有受到寒災太大的打擊，郊區百姓圈養的牲畜也在官員的組織之下，得到了一定的保護。
右相這一次名聲大噪，讓各地官員親自督查的文書是他下的，皇城腳邊的百姓是他親自安撫的。到底冷相被冷落了這麼多年，蟄居不出則已，一飛則要衝天，他深得皇帝讚譽。連帶著，冷清香的園子裏，一排宮女端著盤子魚貫而入，皇帝賞賜了不少的寶貝。
與冷炎同樣出名的便是王明了，人們奔走相告著關於王明的光榮事跡，諸如怎麼利用先帝的仁慈之心，怎麼騙得先帝信任讓女兒嫁做皇後，再比如他多年來私吞國庫數額巨大，已經全被他的得意門生給坦白了出來，坊間對王家的評價簡直查到了極點。
當日在朝堂之上，王明因賬目不對，涉嫌私吞國庫被人帶上朝堂，昔日風光不再，英俊的儒生淪為階下之囚。
“王丞相，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臣否認有罪。”
在場的人看著那個就算跪著也挺得僵直的背影，心下默然，想幫他也是有心無力。
“啟稟皇上，根據吏部追查，不僅是賬目核對不上，國庫裏的東西也對應不上，同時，臣更找到了人證，現在隻差搜查丞相府，還需要皇上下令。”
吏部尚書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愛卿請起吧。”蕭揚輕輕一揮手，然後說道，“所謂人證是何許人也？朕要聽聽他這個人證要怎麼證明，先帝的寵臣，西涼的好丞相其實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蕭揚似笑非笑的盯著跪在地上的人，後者沒有反應，跪的依舊筆直。
在這個關口，居然出了內奸，王明麵上噙著一抹笑，靜觀其變。
萬般皆是命，倘若今天就是死在這朝堂之上，也是命中注定。他倒是看得開，想得透。
宣人證——裴玉忠喊了不多時，一個年輕後生模樣的人便匆匆走上了大殿，他恭敬的行禮，然後起身，氣度倒也大方，不卑不亢。
“啟稟皇上，微臣指正丞相，私吞國庫，並將貪汙而來的巨款存於相府藏書閣。”
這青年倒是直奔重點，他一開口，原本直視著前方對一切不感興趣的王明好像活了過來，光聽這聲音，他就知道此人是誰。
轉頭，驚訝的與之對視，卻被對方先發製人。
“師父，不是弟子揭發您，是弟子不想讓您再錯下去了，倘若那些錢下放在這場天災中，該有多少百姓得到解救？弟子這是為您好，請師父也迷途知返吧。”
王明機械的準過頭來，沒有表情。
從來沒有想過，陷害自己的會是他。不過仔細想來，有這個機會的也隻有他，他是自己的得意門生，隻有他，可以去到相府的任一角落，包括他那個有著機關的藏書閣。
哈哈，棋差一招，竟是輸在了人心上。
王明無聲的笑了一下，被蕭揚看在眼裏。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將視線投向了這個青年。
“說說吧，在宮裏哪個地方當值？”蕭揚似乎對這個更敢興趣。
“回皇上，微臣在翰林院幫著學士編撰書典，修正史書。”
男子恭恭敬敬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熱烈，或者說，期盼。
“哦——”蕭揚拖長了尾音，沒人知道他想到了什麼，“那麼，說說吧，關於丞相的貪汙，把你所知的全部都詳細說出來。”
“回皇上，王丞相多年來把持朝鎮，尤其在先帝病重之時，其斂財之舉尤為明顯。所有北狄等周邊小國的進貢，全是先到丞相府挑一批，剩下的才會入國庫。丞相更是趁著把握著給各地審批資金的權利，以此讓逼迫各地官員行賄，貪汙數額之巨大，您隻需派人去搜查藏書閣最末一排書架背後的機關便知。”
說的是多麼的有聲有色啊，此話無疑是將一塊巨石投進了平靜的湖麵，朝堂之上頓時炸開了鍋。眾人都知道，丞相這次是徹底下馬了，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也大，當官這麼多年誰沒貪過那麼一點？就看皇帝怎麼處置了。
況且王明不一定就是真的貪了，這位馬岩也算是丞相傾心栽培的接班人了，臨了居然倒打一耙，真是可悲可歎。
“哦——”蕭揚又是長長的，從嗓子裏發出一個單音節，他揮揮手，“刑部尚書接手，去搜查相府，即刻。”
刑部尚書走後，蕭揚才目帶諷刺的看著馬岩。
“聽你的口氣，是不想讓王丞相一錯再錯？這是來大義滅親的？”
馬岩有些猜不透男人想要說什麼，低著頭，語氣愈發恭敬，“微臣早知一二，但是礙於丞相待微臣甚好，微臣總是不忍心。私下多有勸阻，但是丞相總是不聽。前兩日微臣聽聞了親添加的卦象，恐是天怒人怨，於是才決定將自己所知說出來。”
“你用過丞相貪汙而來的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