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0年前的10月裏的一個黃昏,這個自耕農正站在“埃弗拉德老爺”家的草坪上;無論誰一眼發現了他,都會說他是出於好奇在那兒閑蕩的。因為他麵前那座莊園主宅第的大窗窗板和窗簾都沒關上,裏麵點著5盞燈,把屋子照得通亮,幾乎可以看到每個角落。顯然,誰也不會想到黃昏以後這片草地上還會有人。
從外麵如此一眼望去的這個房間裏有兩人,他們坐在那兒吃著甜點,桌布已經按照舊的方式拿開了。水果都是當地的,有蘋果、梨子、各種堅果以及其它可以想到的莊園裏出產的夏季果實。桌上放著烈性啤酒和朗姆酒,但隻有很少葡萄酒。另外,即使就當時而言,這間餐室的家具也較簡樸,表示這是一個小鄉紳土氣的家庭,他既沒多少財富又沒多少野心——過去屬於為數不少的階層,不過現在他們大多已被一個個地主取而代之了。
坐著的其中一人是個戴白色薄紗的小姐,她有些不耐煩地聽著對方說話——那是一個臉色紅潤的長者,即便純粹的陌生人都可斷定他是小姐的父親。外麵看的人毫無走開的跡象,事情明顯不像最初看起來那麼簡單。事實上這個高大的農民絕非偶然站在那兒探看的,他事先便站在一棵樹旁;這樣即使有人從園門外的路上走過或甚至繞過草坪來到門口,他也不太會注意到這兒有人,盡管園門很近,園子也比放牧馴馬的圍場大不了多少。西邊的天空仍有一點光微微照亮了男人的一側臉,在後麵那棵樹幹的襯托下可見他那令人讚美的身材;也可見這座莊園主宅第的正麵,它雖然似乎不大,但卻用石頭築得相當牢固,有直欞和楣窗,富有伊麗莎白時代的風格——就英國的鄉居而言它是無可超越的。
草坪雖然無人照管,但仍然像滾木球場一樣平整——它一度可能真是用作這樣的球場。蠟光照耀著窗前的草葉,甚至越過它們照到了這個農民的臉上。
在這間餐室裏,可見其中一人心裏有著與外麵的農民相同的意圖。年輕小姐顯然心不在焉,想著外麵這個身影,正如外麵的遊蕩者一心注意著屋裏的情況一樣——不,可以說她完全清楚他站在那兒。她感到不耐煩,腳暗暗踏著地毯,不隻一次起身要離開桌子。但這一舉動被父親阻止,他將手擱在她肩上,隨意地把她按到椅裏坐下,直至他把話說完。她回答得極其簡單,微笑著勉強對他的看法表示同意。兩個直欞間的一扇小鐵窗開著,所以外麵偶爾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至於管道——我咋能把它們安上?管子是不貴,可花錢請人挖溝會把我們弄垮的。還有那些門,它們應該安裝在石柱上,不然就保持不到收獲結束。”鄉紳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因此像他莊園裏的農夫們一樣說‘drains’。
屋外的景色越來越暗,青年男子的身影似乎融入了樹幹裏。小星星出現在大星星之間,小星星之間又可見到一些星雲;樹子已悄無聲息,假如還有什麼聲音,那便是草坪北邊樹林下的小瀑布發出來的。
姑娘終於站了起來,得以離開。“我有點事要辦,爸。”她說。“一時不會回屋的。”
“好吧。”他回答。“那我就不著急了。”她走後他把門關上,再把酒瓶收到一起,坐進椅裏。”
這個女人離開客廳的窗口3分鍾後,便經過一扇牆中的門來到正麵門口,穿過草地。她遠遠避開餐室的窗戶,但那裏的光足以照到她身上,盡管她罩著黑頭巾,仍顯露出剛才在餐室裏穿的那件輕薄服飾的一些衣邊。她用一根細繩將頭巾緊緊拉著擋住臉,使自己看起來小得像個嬰孩,甚至更加可愛了。
她毫不猶豫地拂開草叢來到男青年隱藏的樹下。她一走近他就把她摟在懷裏。這次見麵和擁抱雖然絕非是正式的,但也無熱情可言,整個過程顯得他們經常這樣似的,對於這一舉動並無意識。他摟著她時她轉過身,與他一道麵對著窗口;他們站在那兒一言不語,她的頭後部靠著他的肩膀。兩人一時好象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
“你讓我等了好久,親愛的克裏斯廷。”他最後說。“我特別想和你說話,不然就不會等下去了。這麼晚了怎麼才吃晚飯?”
“爸出去了一整天,6點鍾我們才吃晚飯。我知道讓你久等了,可是尼古拉斯,如果不想冒險,有時我也沒辦法呀。我那可憐的父親非要我聽他把話說完不可,自從我兄弟走後他再沒別人聽他說話了,今晚他特別讓我覺得乏味,老說他那些話題——什麼排水啦,佃農啦,村民啦的。我得把爸帶到倫敦去,老呆在這兒他會變得非常狹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