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魔法師特倫德爾(1 / 1)

次日下午,羅達隻要能回避這次詢訪,什麼都願意做。可她已答應去。再者,有時她感到一種驚人的誘惑,想使自己的品性盡可能地顯露出來——在超自然的世界裏,它或許比她所猜疑的更不平凡。

她趕在商定的時間前一點出發了,輕輕快快走了半小時後,來到埃格唐東南邊。這兒有一片冷杉林。一個苗條的身影,戴著大氅和麵紗,已在這兒。羅達看出,洛奇太太左臂吊著吊帶,幾乎不寒而顫。

她們沒說什麼,便立即出發爬上坡路,進入這片陰沉地帶內側——這裏高聳於她們半小時前離開的肥沃衝積土之上。這是一次漫長的步行;濃濃的雲塊使天氣暗然無光,雖然剛到下午;風發出淒涼的呼嘯,滑過石南坡——也許正是在此地,西撒克斯王艾納,即後來的李爾,曾有過苦惱的時候。格特魯德·洛奇說得多一些,羅達隻是簡短地回答,出神的樣子。她對於走在同伴吊著的病手一邊,有種奇特的厭惡,當不小心靠近它時便繞到另一邊去。她們從一條馬車路上下坡,腳拂過許多的石南;要找的那個男人的家,就在這條路旁。

注:①他並沒公開行醫,也從不關心治療以後的事;他的直接興趣是做一個商人,經營荊豆、灰炭、“尖角砂粒”和其餘土產品。的確,他並不裝著十分相信自己的能力,當病人把疣露出來讓他治療,接著神奇地消失時——必須承認事實如此——他總是淡然地說:“哦,我不過喝了一口摻水烈酒噴上去,錢還是你們花的呢。也許這都是巧合。”之後他立即轉變了話題。

她們到達時他在家,實際上她們走下這山穀他就看見了。他長著灰白胡須,麵容紅潤,一看見羅達就奇異地注意著她。洛奇太太講了她們為何而來,這時他便一邊說些自己的不是,一邊檢查她的手臂。

“藥物是治不好的。”他馬上說。“這是某個壞人幹的事。”

羅達沉默不語,縮回身子。

“壞人?啥壞人?”洛奇太太問。

他搖搖頭。“你自己最清楚。”他說。“如果你願意,可以讓你看到那人的身影,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誰。我隻能這樣,還不想幹這事呢。”

她一再讓他做,於是他讓羅達在原處等著,把洛奇太太領進裏屋。屋子的門半開著,羅達·布魯克可從外看見裏麵的情況。他從抽屜裏取出一隻平底無腳酒杯,幾乎裝滿水,拿來一隻蛋,悄悄準備好,在酒杯邊緣上碰破,蛋清流進去,蛋黃留著。杯中的水越來越混濁,他端到窗邊,讓格特魯德仔細觀察。他們一起俯過桌子,擠奶女工看見乳色的蛋液沉入水中時變化著形狀,但因不是很近,她無法說明是何形體。

“你看的時候,發現它像誰,發現它像誰的麵容或身材沒有?”魔法師問年輕女人。

她咕噥了一下,繼續仔細盯住杯子,聲音低得羅達無法聽見。

洛奇太太出來時,麵容被光照著,顯得異常蒼白——和羅達的一樣——與這高地陰暗的色彩恰成對照。特倫德爾在她身後關上門,她們立即起身回家。但羅達發覺同伴已一反常態。

“他收得很貴嗎?”她試著問。

“哦,不——沒收什麼。他一分錢也不收。”格特魯德說。

“你看見啥了?”羅達問。

“我啥也——不想說。”顯然她克製著,麵容如此呆板,仿佛衰老一般,微微呈現出羅達夢見的那張臉。

“是你最先提出到這裏來的嗎?”停了很久後洛奇太太突然問。“如果是的話,才真奇怪呢!”

“不是,但無論如何,我並不後悔來。”她回答。她第一次產生了勝利的感覺;即便旁邊這個小東西明白,她們的生活受到別的非自我力量的阻礙,她也不完全悲哀。

在漫長沉悶的回家路上,她們沒再提起這事。但這年冬天,在這乳品豐富的低地一帶,人們以某種方式私下傳說著,洛奇太太的左臂漸漸失去作用,都是因為羅達·布魯克“不重視”。羅達對夢魔的事隻字不提,但麵容越來越淒慘瘦弱;春天,她和兒子便從霍姆斯托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