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小時後他們到達傑姆·海沃德的家。男爵下了馬,從窗口和她說話。“瑪傑莉,你能原諒一個情人的衝動嗎?——我發誓不是事先考慮好的。”他說。“如果你能原諒,就握一下我的手吧。”
她沒有那樣做,不過最後讓他把自己扶下馬車。他似乎覺得相當為難,看到這種情景,她說:“我當然原諒你,先生,我自己剛才也有那樣的衝動。你願意把我丈夫送回來嗎?”
“願意,隻要任何人能夠做到。”他說。“這種贖罪的苦行對於我算是夠輕鬆的了!上帝保佑你,賜給你幸福!我將永遠不會再見到你了!”他轉身登上馬車離開,發現傑姆的去的方向後,如上所述在路上追趕上了他。
傑姆按時回到自己在合夥人家的住處。範出去時那個照看房子的女人馬上告訴他,有個坐馬車來的女士在他的起居室等他。傑姆焦急不安地趕到那兒,發現與自己長久疏遠的妻子蜷縮在那把光滑的大椅裏,四周是那些已等待了她很久的色彩鮮明的家具。
瑪傑莉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現出膽怯的樣子。她試圖要說話,可十分奇怪的是,傑姆這時竟然說得比她更加輕鬆自如。“你會問我為啥要那樣做。”他說。“我也說不清楚。你原諒我的欺騙行為嗎?啊,瑪傑莉——你仍然是我的瑪傑莉!可你對男爵並不更了解,今天下午怎麼能把自己托付給她呢?”
“他說讓我去,我就去了。”她盡量說道,雖然眼淚汪汪的樣子。
“你是盲目地服從他。”
“是的。也許我不應該那樣做。”
“我不知道。”傑姆沉思著說。“我想他是個好人。”瑪傑莉沒有解釋。然後她不再發抖流淚,心情好轉了一些,後來老範先生走進下麵屋裏,傑姆下去對他說一切都好了,並請他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瑪傑莉的父親——他至今還蒙在鼓裏呢。
奶場主得知女兒並沒當上男爵夫人的消息時,盡量忍受著,幾個星期都不來看她,以此懲罰她一下;不過他最後嘀咕著表示了原諒,並與傑姆和解。漂亮的皮奇夫人則離開去了普利茅斯,找了另一個水手,她抱怨說傑姆和瑪傑莉對她不公平,她這話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至於那位對他們的生活產生了極大影響的神秘紳士,他信守了承諾,從此再沒有來到下威塞克斯。不管他是否是男爵,是英國人還是外國人,他對傑姆都曾表現出真正的關心,對他與瑪傑莉相識的那段輕率魯莽的日子真正感到悔恨。他並不希望讓這位年輕姑娘或任何其他人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比所表現出來的還要深厚,這是毫無疑問的。對於她,他有時很想采取與傳統習俗不符的行為,尤其是在放棄追趕傑姆(他實際並不在前麵)轉回身後,她在馬車裏與他一起沿路行駛時的那一關鍵時刻。但在另外時候他又克製著自己的激情,舉止端莊,甚至過於嚴厲。在隨後的一些年裏人們聽說他再次用一支手槍自殺——他似乎天生容易時時陷入憂鬱之中——終於未能幸免;但是斯維索的人誰也無法查明真相。
在那兒他仍然被看作是一個有些神秘莫測的人物。就讓他保持著那種神秘吧,因為一個人也猶如一片風景,在變化無常、不可預測的陰影裏還能引起人們的興趣,而一旦處在正午眩目的陽光下便會顯得並不好看。
瑪傑莉聽說他悲哀地死去後,她坐在奶椅裏,沉重地思考了近10分鍾,她搖籃裏的嬰兒全然不知。在火爐另一邊的傑姆說:“你為他非常難過,瑪傑莉。我敢肯定。”
“是的,是的,”她咕噥道,“我難過。”片刻後她補充道:“既然他已死了,我要作一個從沒向任何人作過的懺悔,傑姆。如果那晚我坐在馬車裏呆在他的快艇旁時,他堅持讓我跟他走——他並沒有那樣做——我就跟他走了。我當時感到失望他沒有極力勸我。”
“假定他現在突然出現,用命令的聲音說:‘瑪傑莉,跟我來!’”
“我想我是沒有力量違抗他的。”她回答,顯得頑皮的樣子。“他對於我就像一個魔法師。我想他就是一個魔法師。他可以把我吸引過去,像一塊磁石把一小塊鋼吸引過去一樣……可是不會的,”她補充說,聽見嬰兒的哭聲,“他現在不會把我吸引了。這對孩子是很不公平的。”
“瞧,”傑姆說,並不十分擔憂(因為“那種讓人嫉妒的回憶”,正如喬治·桑所言,在他身上已幾乎蕩然無存了),“無論他會怎樣吸引你,親愛的,他都絕不會來了。他向我發過誓,並且他也是一個信守諾言的男人。”
1883年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