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3)

但白芍又比我們任何人都失望。王禾的失蹤並沒有如白芍預期的那樣把紅杏洗幹淨,跑了也好,淹死了也罷,都不能說明紅杏從此就跟王禾沒有關係了,因為紅杏並沒提出要跟王禾劃清界限,也沒有做出要跟王禾劃清界限的表現。就像巫香桂,王土的死並不能抹掉她的地主婆身份,也不能抹掉她曾經做下的那些孽障。如果紅杏離巫香桂遠一點兒,就可以被看成進步表現,但偏偏紅杏不那麼做。白芍為此也付出了努力,她跑去找牡丹,說紅杏現在要跟王家徹底脫離關係,不會再照管她母親了,要她自己去把母親接過來。牡丹想如果紅杏真的不照管她母親了,她也隻有把母親接到自己家裏來了。可張瓦房不同意。張瓦房說你傻呀,就因為你的出身我還給染得半黑呢,要不是看你嫁給了我表現好,你也逃不掉給管起來。牡丹說,總不能不管吧,她再黑也是我母啊。

兩口子就來找紅杏。

牡丹問紅杏,你真的打算不管我母了嗎?

紅杏說,你想接過去就接過去吧。

張瓦房說,不行啊,我們要是把她接過去,牡丹就逃不脫,我也得跟著背黑鍋啊。

紅杏說,那你們就不管我逃得脫逃不脫?

張瓦房說,你好人做到底,反正你已經黑了,還怕背黑鍋嗎?

紅杏想了想說,也是,反正我已經給嚇死過一回了,下回再陪殺我也不怕了。

張瓦房說,是啊,多一個不如少一個,一個人去陪殺總比一家人都去陪殺好。你嚇死過去還能活回來,我怕牡丹給嚇死過去就活不回來了。

就這樣,白芍的努力又一次付之東流。巫香桂還留在她自己的正屋裏,每天由紅杏照顧著吃喝拉撒。往後,牡丹幾乎天天晚上都要來看她母親,來時總要帶些吃的過來,來了以後也要幫紅杏做點兒什麼,比如洗尿布,替她母親擦澡。張瓦房則幫紅杏做些地裏的活。紅杏看出來他們是想向巫香桂表示歉意,也是想向她表示感激,因此她並不覺得繼續照管巫香桂有多委屈。

至於她的生活,如果不是一定要去陪審陪殺,她也覺得沒必要深惡痛絕。她並不想做害人的事情,也就不怕被別人盯著,因而管製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隻是這種生活真不該是她一個人承受,王禾不該一個人逃了。這就像過河,本來兩人是打算牽著手一起過河的,但王禾中途先跑了,把紅杏一個人留在河水裏。在紅杏看來,不管河水深淺,兩個人一起牽著手過河肯定要穩當很多。更何況,河水要是涼了,兩個人還可以互相彌補體溫。可王禾逃了。原來是王禾需要過河,她才陪他一起下水的,現在王禾撂挑子逃了,紅杏就不知道是進好還是退好了。

白芍極力主張她退。她請梨花嬸做媒,想打等二品的主意。“等二品喜歡紅杏。”她對梨花嬸這麼說。她說,梨花嬸你當初也見過那種情況的,等二品和王禾上著學那會兒,他們三個常常在一起廝混,那時候你就該看得出等二品喜歡紅杏。梨花嬸說,可那是那會兒,現在可不一定。白芍說,現在也一樣,等二品照常喜歡紅杏。梨花嬸問,等二品親口跟你說的?白芍說,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從他別的話,和他的表現上看得出來。為了讓梨花嬸相信,她舉了好幾個例來證明。雖然她的證據很有力,但梨花嬸還是有些疑惑,她說,要是他喜歡紅杏的話,那他為啥子要拿她去陪殺,把她嚇死過去?白芍說,他要是不喜歡紅杏的話,那他為啥子會因為她嫁了王禾就讓她去陪殺呢?那是給她教訓。

梨花嬸信了白芍。但她去找等二品,等二品卻說,我已經有革命伴侶了,是區婦聯的楊英。

回到白芍這裏,她顯得很生氣。因為白芍讓她白跑了一趟,冤枉浪費了半天時間。雖然並沒有重大事情等著她去做,但她還是不願意浪費時間。人家都有革命伴侶了,還說個屁呀?她對白芍說。白芍不相信等二品已經跟楊英成了革命伴侶,又或許正因為太相信,所以她要去找等二品。在她看來,既然等二品喜歡紅杏就不應該另找別人。他喜歡紅杏的對不?她這麼問梨花嬸。既然梨花嬸現在是等二品的代言人,那她就可以用質問等二品的口吻去質問梨花嬸。梨花嬸說,他沒說他喜歡紅杏。白芍說,他也沒說他不喜歡紅杏是不是?梨花嬸說,那倒也是。白芍問,那他說了啥子?梨花嬸說,他說他要的是革命伴侶。白芍說,這不就對了?他找楊英並不是因為不喜歡紅杏,而是因為楊英可以做革命伴侶對不?就是說,如果他要找一個婆娘的話,他就會要紅杏而不是楊英。梨花嬸想提醒她革命伴侶就是婆娘,但白芍已經不想聽了。她要去找等二品,她得告訴他男人過一輩子需要的是婆娘,而不是革命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