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的一個夜晚
朝侖緩步下了飛機,看看天,是很明朗的早晨,但如果是隔了十年的時光回望,再明朗的早晨也不免會有些惆悵吧。
十年前,朝侖16歲,站在學校門口張望,路的盡頭,完全沒有人出現的意思,抬腕看時間,離9:00已可用秒計。低頭踢踢石子:“不守時間的中國人”。
也隻這一低頭的工夫,有風劃破空間的聲響,抬頭間,一道藍色的身影已衝到麵前,“吱--”距離5公分不到,藍影刹住了身形,朝侖從對方的旱冰鞋往上看,視線停在她疏離而美麗的臉上。
“易初?”朝侖脫口而出。是的,她就是易初,16歲的易初,朝侖看看表,秒針剛好踏上9:00。
帶她進教室的路上,不少師生上前招呼,易初在朝侖的配合下,始終溫文有禮的應答,甚至在一些帶點顏色的調笑下仍能沉住氣答禮。朝侖在心中點頭:溫柔、含蓄的中國人。到教室門口,門卻反鎖著,上麵赫然掛著一塊牌:“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朝侖吃了一驚,這也太過分了,伸手推門,卻推不開,想是在裏麵鎖住了,回頭正欲對易初安撫兩句,她卻示意他站開些,他疑惑地照做了,她的臉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他未及開口,隻見她深吸一口氣,“呸!”一腳踢在那塊牌上,那塊牌應聲而碎,易初第二腳又來了,“啪”這回是門應聲彈開,教室內、外一片安靜,包括朝侖,也呆在當地,易初便在這一片默然中,緩緩地進了教室。
暮色漸濃,朝侖看著易初單薄的身影慢慢地晃出校園,自行車飛快地擦著她的肩停下,易初靜靜地看著他,然後,上了車,等朝侖把一瓶跌打油放在她的手心,她敏感地轉著看,看到“中國製造”的字樣,終於緩緩的低下頭,低低地說:“謝謝”
此後的日子,漸漸恢複平靜,盡管日本是個很排外的國家,但似乎,它接受了易初。而易初除了那天石破天驚的兩踢,此外,是安靜、溫文、含蓄的,符合中國人的傳統美德,而朝侖總會不由自主地讓視線在她的身上逗留:易初,到底什麼才是你的底線?
在日本的中學裏,社團是有一定的權威的,特別是漫畫社,身為社長的朝侖有點錯愕地看著上交入會申請的易初,而易初微微點頭,退了回去。
翻開易初的作品,令他錯愕的,不是她的畫風如何了得,而是畫中人的衣飾,耳目一新的感覺,仿佛風情有了靈魂,他簽了字,但仍是有點遺憾的,為了易初,她的才華並不止於漫畫。
周末,漫畫照例到外麵聚餐,易初婉拒了,路上,吵吵嚷嚷的一夥人,朝侖卻有點孤單的感覺,有點熟悉的畫麵呢。易初踏著旱冰鞋電馳而過,便有人說:是那個中國女孩呢,很清高的。不客氣的拒絕了來釣她的安因君和宮城宮。朝侖談談的笑著,目光追著易初的背影,她在街角的自動取款機前停下,旱亮的霓虹燈照在她的身上,無法交融的光影,生硬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