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試論唐代邊塞閨怨詩的情感取向(1)(1 / 2)

劉潔

戰爭是文學亙古不變的話題,寫戰爭必敘閨情是我國古代詩歌的傳統。自古以來,征夫與思婦都是戰爭的承受者和犧牲者。俗話說:“外有征夫,內有怨婦。”唐代曠日持久的邊塞戰爭,衍生出唐代邊塞詩的另類題材——邊塞閨怨詩,這類以描寫征人之婦怨情愁思為主要內容的詩歌,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都大大超過反映商婦、宦婦和遊子之妻的詩作,在唐代閨怨詩中占有重要的位置。明人唐汝詢在《唐詩解》中雲:“唐人閨怨,大抵皆征婦之辭。”而這類以反映征婦這一弱勢群體為主要內容的邊塞閨怨詩,以其所思者真,所憂者深,集中展現出廣大征婦的情感世界,成為窺見唐代征婦內心世界與情感變化的一個窗口,“邊塞閨怨詩涉及了方方麵麵的社會問題。思婦的情感和生活是一個時代的指示器,通過思婦這個社會角色,我們可以窺見征人和邊塞,通過征人和思婦,我們可以看到邊塞的巨大變遷和唐代社會由盛而衰的軌跡。”因此,研究唐代邊塞閨怨詩,不僅可以了解戰爭給唐代社會及人民生活帶來的巨大影響,而且能夠引發人們對戰爭的深入思考。

一、“誰家不結空閨恨,玉箸闌幹妾最多”的悲傷

在唐代近三百年的曆史中,邊塞戰爭連綿不斷,人民為此承擔著沉重的兵役徭役。頻繁的征戰,使大批青壯年男子服役邊疆戰守邊塞,其時間之長、生活之苦、犧牲之多對廣大士卒是一種嚴峻的考驗,對家中正值青春的閨婦也是一種殘酷的折磨,“三月時將盡,空房妾獨居。娥眉愁自結,蟬鬢沒情梳。”(袁暉《三月閨怨》)這些正當盛年卻獨臥空房的閨婦,形單影隻,愁眉難展,思親念遠的痛苦使她們深夜難眠,隻有在殘月孤燈陪伴下,度過一個又一個難捱的夜晚,“朗月何高高,樓中簾影寒。一婦獨含歎,四坐誰成歡。”(雍陶《明月照高樓》)“綠窗寂寞背燈時,暗數寒更不成寐。”(劉瑤《古意曲》)“為惜影相伴,通宵不滅燈。”(白居易《寒閨夜》)寂靜的夜晚,無法寂靜的離思愁苦,強烈地煎熬著空閨思婦的心靈,“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李白《長相思》),漫漫長夜隻留下她們徘徊於月下燈前的孤寂身影,傳來她們深夜無眠時的聲聲歎息。

麵對“玉關一自有氛埃,年少從軍竟未回”(胡曾《獨不見》)的現實,征婦們要經曆“小膽空房怯,長眉滿鏡愁”(常理《古離別》)的孤苦,要經受“萬裏寂寥音信絕,寸心爭忍不成灰”(胡曾《獨不見》)的折磨,會產生“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王昌齡《閨怨》)的懊悔,要承受“坐想鼓鼙聲,寸心攢百箭”(陸龜蒙《孤燭怨》)的煎熬,也許還會遭受“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陳陶《隴西行》)的悲慘,如此多的心酸愁苦反映在邊塞閨怨詩中,我們看到的是征婦們難以控製的眼淚,其中有“欲知別後相思意,回看羅衣積淚痕”(戴叔倫《春愁》)的相思落淚,有“葉下綺窗銀燭冷,含啼自草錦中書”(耿湋《古意》)的忍悲含淚,有“那堪音信斷,流涕望陽關”(崔湜《折楊柳》)的傷心涕望,有“莫言衣上有斑斑,隻為思君淚相續”(劉希夷《搗衣篇》)的淚滴征衣,有“一更獨坐淚成河,半夜相思愁轉多”(無名氏《憶故人》)的淚流縱橫,這諸多的眼淚,反映出征婦的複雜情感和心緒,它也成為唐代閨怨詩的一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