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鳳,你在說什麼?”我夜明珠上的黑布也不去揭開了,兩人在昏暗的天色中,屋裏屋外對立著。
他冷哼,“我在說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
世上總有些人,會對你說,你自己心裏清楚。無論是對某個人的感情,還是對某一件事情,或者對哪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要站在比你高的層次,老氣橫秋地對你說,你自己心裏清楚,爾後又沒有下文。我心裏清楚什麼?應該清楚什麼?你倒是說出來啊。
“吾鳳神君,小仙心裏清楚得事情甚多,不知你說的是哪一件?”我被他那能氣得人七竅生煙的態度激怒,也不管他到底在說什麼,隻想和他大吵一架泄憤。
正當吾鳳要發脾氣之時,其凰跌跌撞撞也出現在我房門口。我這才伸手將罩著夜明珠的黑布一扯,滿室生光,能清晰地看到屋門口那一男一女生動的表情。
吾鳳怒目圓睜,全身有些顫抖地站在那裏,我想他是有要進來抽我的衝動,不過硬生生忍著沒有過來。我挑釁地看他一眼,你倒是進來抽我啊!
而其凰溫柔恬靜的臉上,蒼白如紙,她兩隻手都抓著吾鳳的一條胳膊,借以支撐。應該是跑著來尋他的,胸口起伏,嬌喘著氣,我見猶憐。她臉色焦急,欲言又止。
“其凰姐姐,吾鳳神君這一回來,就吃錯了什麼藥?”我問其凰,她看樣子是來勸架的。
其凰緩了緩氣,輕輕柔柔地說:“桃笙,你不要怪吾鳳,他脾氣急,看到我屋子裏的鳳求凰圖被毀,所以……”
我震驚,那鳳求凰的屏風被毀了?甚好,甚好。
但是這屏風被毀,關我何事?
“你們以為,那畫是我弄壞的?”心裏有些好笑,莫非是我心裏壞的那個小桃笙,趁我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去破壞了鳳求凰麼。
吾鳳吼:“不是你還有誰,仙婢都看到了,今日隻有你去過其凰的屋子!”
“我是去過其凰姐姐的屋子,不過給她添個藥爐舒緩頭疼病罷了!”我也吼,被誣賴的滋味,一點兒也不好受,“好心當成驢肝肺!”
吾鳳冷笑,“果然是你!鳳求凰圖上黑了一塊,可不就是你的藥爐熏的!”
“你在搞笑嗎?!我的藥爐隻有香,根本不用點火,怎麼熏!?”我頓時大怒,一口氣衝到他麵前,拎著他就要往西廂而去。眼見為實,口說無憑。本仙活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如此被莫名其妙冤枉過,心中那憤慨是驚濤駭浪的澎湃。
將將拉著他走了數步,後頭傳來一聲痛呼,我轉頭,看到其凰在那兒蹲著身子,看不清表情。吾鳳狠狠甩開我的手,過去扶起其凰,查看她的情況。她軟綿綿倚靠在吾鳳懷裏,將近暈過去。我頭一次覺得其凰如此煩心,想要馬上把她送回沃之野的衝動,讓花美眷照顧去吧。
吾鳳抱起其凰,大步往西廂而去。我為了洗清冤屈,立刻跟在他後麵,一同往西廂而去。這一暈一抱一跟的三個人,讓路過的仙婢皆詫異地躲開,眼睛卻不離開我們身上,想知道發生了何事。春曉正好也從廚房那兒過來,端著其凰的藥,看到這情景,加快步子過來,詢問我們這是怎麼了。
我委屈地看她一眼,不願說話。吾鳳一心擔心其凰,也沒有說話。春曉隻好一頭霧水地跟著我們進了西廂的屋子。他們三人繞過屏風去了床邊,我則在門口停下步子,查看那所謂“被我毀了”的鳳求凰圖。隻見那大大的屏風上,在凰鳥的頭部,有一塊黑色的汙漬,成扁圓狀,約有一個手掌那麼大。因為那黑不溜秋的東西,凰鳥的頭已經徹底沒了影子,如此看著,有些可怖。若說是我妒忌其凰才幹出這事,我的心也忒壞了。
這圖當年吾鳳並不是用普通的紙頭所畫,那紙叫做琉璃紙。沒有著畫的地方看是白紙,但兩隻鳥和兩句題詞裏外都能看得見,如同畫在通明的琉璃上一般。且琉璃紙似錦,韌度十分好,不容易被破壞。我手指頭戳上去,裝裱得剛剛的畫紙,如同雲泥,凹進去一個圓點,等我手拿開,又彈回原樣。
我將手移到那道痕跡上,仔細打量起來。中間黑得如碳,外圍還有一些焦黃,湊過去聞了聞,一股子焦味,確是被什麼溫度極高的東西給燙出來的。我站在外側,撫過壞處,還算平整。於是又走到裏側,摸了摸,看來是在裏麵被弄壞的。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弄壞了吾鳳心頭寶不算,還要賴在本仙頭上?!我氣憤地想著,那頭吾鳳一聲怒吼,“桃笙!你別再靠近它了!”
我回過身,正視吾鳳。他精神緊張,生怕我一個不當心,直接將那幅鳳求凰給燒毀。
早前給其凰放在床頭的小香爐還在原處飄香,雲茯神的藥味彌漫了整個屋子,可以讓其凰安神,卻安不了我和吾鳳的神。我二人自從對上眼,就是劍拔弩張。
“坦白說,我是想毀了這屏風,因為它讓我看著礙眼。吾鳳,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看到她的意中人,還留著對過去另一個女人的懷念。但是,我再不濟,也不屑去動這張畫。桃笙行得正坐得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若不信,我也無話可說。”我看著他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走進他的心中,去看看這廝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