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要往南去?真巧,我也要往南去。”美人跟在我們後麵,緊追不舍。
臨柏騰雲而上,不理會他。我因為方才他那一傻愣,也不敢去搭理,生怕美人再次被我嚇到。以為會是個不辭而別的路人,騰雲就能甩開他。不想此人卻是個深藏不露的家夥!我們騰雲,他竟也跟著一個筋鬥雲,依舊與我們並肩而行。
我小眼睛從出昆侖墟後,瞪得不計其數,直覺它有變大的可能。
“我叫辛澤,辛澤!”美人筋鬥雲耍得很溜,華麗地一個弧度,就飛到我身側。他的玉手,還朝我的衣袖伸來,使勁晃晃。我納罕地轉頭看他,隻見他的臉上滿是期待,不知想表達什麼內涵。
盡量賢淑地衝他點點頭,我知道你叫辛澤,可惜不能告訴你我叫蠻蠻。
臨柏牽著我的手,能明顯感覺到施力重了幾分。他手上將我一帶,我就和他換了個位置。
“辛澤公子,你對內子熱情過分了。”話裏可以掉出冰渣子,想來大師兄是忍耐到了極限。
辛澤好像對我美相公大師兄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起,如同狗皮膏藥似的,又轉了個圈回到我身邊。他從掌心變出一粒紅色的晶體,給我看:“你見過這個嗎?”
我在他掌心裏瞄一眼,這紅色的晶體,模樣小巧,看上去很特別,不知道是作何用的。仔細回憶我三百年的所見所聞,抱歉地向他搖搖頭。若是我見過,定然因為新奇,記憶深刻。
辛澤臉上一記失落,把小晶體拳在掌心,不再說話。
我也不能開口安慰他,想出手拍拍他肩膀,大師兄卻不厭其煩地,又將我和他自己對調了位置。這回辛澤因為某些情緒,沒有跟上臨柏的速度,連筋鬥雲較之方才,也慢下幾分。
納罕辛澤的變化,他如此跳脫又神傷,可是有什麼心事?還有他的琴聲,聽上去悲切,似乎並不真的如他表麵上看得戲謔無羈。忍不住扯扯臨柏的胳膊,給他一個可憐辛澤的眼神。
臨柏搖頭,“我隻想讓你出來透透氣,莫節外生枝。”
我讀到大師兄眼裏的無奈和否決,決定還是乖乖聽他的話,扭頭望了一眼落後的辛澤,繼續往南而去。
辛澤自己在後頭消沉了一會兒,我以為他會铩羽而歸,卻仍是低估了此人的本事。不到半柱香,這廝又從後麵追上來,複高高興興,晴空萬裏,與我們攀談起來:“你們要去南麵哪裏?你們是修仙的小妖?可投入哪個門派了沒?知道愆清山四方洞嗎?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四方洞修仙,可歎幾年前成仙而去了。”
私以為,憑辛澤這牛皮勁以及“小妖”一句,我的美相公大師兄,應該有一巴掌霍死他的衝動。憂心地瞟辛澤一眼,再不濟,如果他和我一起被下個封音術,那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過臨柏現在隻是將我和辛澤的距離拉開,並沒有真正發飆。
“你們是兩棵樹妖吧?不用瞞著我了。我在姑娘身上,能看到一棵桃樹。也因此才讓我想起從前有一個好朋友,是你們桃族裏頭的仙。不過她後來被歹人所害,我找了她三百年,他們都說跳誅仙台的仙人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我卻始終不信,她明明和我說好,要我記得找到她……”
辛澤嘮嘮叨叨,講到此處,我看他原本恢複活力的腦袋又耷拉下去。而臨柏腳上施力,雲朵又快上一些。我倒是認真在聽辛澤的話,我和大師兄出門前都掩藏了仙身,但他卻看得見我們的元身,雖然錯以為我們是妖,我還是驚愕的。未明別的沒有教給我,掩藏真身的本事倒傾力傳授了,二師兄說那是因為師父不喜歡他真身的醜樣子,及烏到我們頭上。還以為辛澤就是個普通的修道之人,沒有想到這人世間,千奇百怪,魚龍混雜,現在也不敢確定辛澤的身份。再說他的那個辛酸故事,找他好朋友找了三百年,還是在眾人都覺得無望的情況下相信一個奇跡,看來辛澤這個人,雖然有時跳脫,倒還算義氣。不禁心裏對他產生了一些好感。
辛澤依然跟得上我們,又嘮叨:“我那好朋友,真是個眼瞎的,世上那麼多好男子不選,非要嫁給一隻爛鳥!當初我就聽說過那爛鳥的脾氣十分可恨,果不其然,把她逼上誅仙台,如今生死未卜!你們說她多傻啊!我後來要去找那爛鳥算賬,頭一回打了三天三夜,被天帝中途阻止。後來再去找他,這廝竟不知躲去了哪裏!你們說他是不是很孬?!”
我聽著他的慷慨激昂,默默點頭,那男的確實找打!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啊薄情郎!
三人你追我趕間,大半日的時光悄悄溜去。
我覺得十分奇怪,雖然大師兄腳下騰雲的速度不減,但現在身上倒是沒有了最初那種肅殺的寒意,好像有一種默許的意思。辛澤就跟著我們,一路向南,情緒時高時低,嘰裏呱啦說了一堆廢話,怎麼不覺得口渴的。
“你們叫什麼?也算相識一場,告訴我吧!”辛澤始終執著於我們的名字。
我戳臨柏,尋問他的意思。
他抿嘴,低頭也看我。兩人對視片刻,我從他漆黑的眼眸裏看到自己的倒影,如舊的平凡,卻帶著星星祈求。我相信辛澤不是壞人,就告訴他一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