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風調雨順,世外桃源的日子過得流水一般。
一年之後,豐樂鄉村長屋前。
紅炮仗聲聲響,村長家的院子裏熱鬧非凡。八仙桌子都擺到了屋子外麵一圈,滿滿當當圍著喝喜酒的村民。那些桌子還是大夥從各自家裏搬來的,就為了參加這一場喜宴。
今日是阿亮弟和海星妹成婚的大喜日子。
“蠻蠻阿娘,快來上座!”海星阿姆歡喜地跑過來拽了我就往前麵的主座而去。海星阿爹就從後引了我身邊的臨柏,也朝那方走。
我連連擺手。這怎麼好意思呢,那桌四條凳子八個位,一對新人占了一邊,海星阿爹阿姆占了一邊,村長爺爺和村長婆婆占了一邊,剩下一邊,竟要留給我和臨柏坐。
“蠻蠻阿娘,你是阿亮和海星的媒人啊!我們豐樂鄉新人拜天地時要三拜,一拜父母二拜媒人第三才能夫妻對拜!你若不上來,阿亮和海星可是入不了洞房的!”海星阿爹在後頭笑道,滿麵紅光。
我轉頭看向臨柏,尋問他的意思。臨柏笑著頷首,他今日心情也是很好。想來我這媒人做的也不容易,於是大大方方讓海星阿姆牽著,坐在了新人位子的對麵。現在席上其實隻有村長爺爺和村長婆婆坐著,阿亮在外頭招呼鄉親,海星還在自己家裏等到吉時才會出來,海星阿姆和阿爹,引了我們過來後又去忙開了。村長爺爺擄著他的胡子,笑得合不攏嘴,婆婆就一個勁誇我又謝我,將我捧到了天上。
按照豐樂鄉的風俗,是要等到吉時到時,由新娘子的父親把自個兒閨女從閨房裏背出來,而新娘子的母親則要在一旁哭喜,然後新郎會在半路上攔堵,從嶽父手上搶來自己媳婦抱回家。那一路上吹吹打打,十分精彩。之前也有其他鄉民辦過喜事,我第一次見識那會兒,拉著臨柏不敢置信,這風俗真真稀奇。臨柏卻抱之一笑,淡定道:“心頭所愛,搶又何妨。”我瞧著他那自若的神情,對他豎了個大拇指,我美人相公大師兄,果然不同凡響。
話說海星和阿亮的好事,確是我一手催促出來的結果。
想當初剛來豐樂鄉,我就經常開海星和阿亮的玩笑,本是期望他倆眉來眼去一番,好事就能成了。不料等了大半年,說笑了大半年,而且也在我們家木棚裏一起念了大半年書,明明他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卻就是沒有一點要成親的意思和動作。我實在忍不住,有一日揪住阿亮傳起小紙條尋問原因。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原來這事要追溯到十幾年前,阿亮的父母被海浪卷走再也沒有回來之時,阿亮覺得他爺爺雖然是村長,但是沒有完整的家庭,不能帶給海星一個安穩舒適的生活,而且他爺爺和奶奶年紀大了需要人服侍,娶了她便會苦了她。
所以我說,這男子和女子的邏輯,相差十分之大。又偷偷問海星妹的想法,海星妹卻說,她一直在等阿亮開口,隻要他開口,不管再大的困難她都能克服。她喜歡的是阿亮這個人,要嫁的也是阿亮這個人,而非跟隨他牽絆他的那些東西。我覺得海星妹心裏其實很勇敢,不過礙於女子矜持,沒有說出這些話給阿亮聽,才耽誤了兩人的姻緣。
那一陣子我很忙,不能開口說話,隻能靠著肢體語言和筆紙在海星妹和阿亮之間牽線搭橋。又要去旁敲側擊地尋問海星和阿亮家裏人的看法,以免事情還沒有成,反倒給阿亮壓力。在晚上就埋怨臨柏,當初給我封音,現在弄巧成拙,已經當了幾多時的啞巴!臨柏總是含笑聽我的抱怨,還有我講的那些做媒的前前後後,但並不幫我出些好主意。他說:“蠻蠻從前也喜歡給別人做媒,向來都是說一雙成一雙的。”原來我從前是這麼討喜的人,深深自戀了一把。不過我有聽到大師兄告訴阿亮,一個男子,不論是在繁華的京城還是偏僻的鄉村,總要有自己的擔當。想必阿亮是做了萬全的考慮,才鼓起勇氣向海星妹求婚的。
有起哄聲和哭泣聲傳來,我抽回思緒轉頭望去,海星阿爹回自家院子背著海星出來了,海星阿姆在一旁捂著帕子哭。海星沒有蓋頭帕,這裏的新娘子都沒有紅蓋頭,說是因為搶親和海風都容易將帕子弄落,而且新娘就是自己鄉裏人誰都見過。我驚訝又遺憾,她們不能親手繡個紅蓋頭給自己留念。海星準備喜事時問我如何繡頭帕,我正要脫口而出那方法和過程,卻發現一下子又全忘記了。並不是封音的關係,我腦海裏明明有一瞬間,對頭帕此類十分熟悉,當真被問起來,一溜煙就又消失了。想來是當初和臨柏成親時,留下的癔症。
海星妹今天特別漂亮,用了我與她趕集時挑的紅胭脂。我也有一盒,不過隻是放在梳妝台上當擺設。
這邊阿亮拋下眾人,趕緊衝過去開始搶新娘子,喧鬧聲一片。有海星的小姐妹,在他們幾個當事人後頭唱著歌謠:
一塊大紅布喲紅布綠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