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一切不會顯得唐突的時機,與那位木公子接近。比如說,體察缺啥少啥,收收換洗的衣物,給聶秋遠他們傳個話什麼的。
實際上這隻是我的理想,聶秋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去傳話。
可是我還是抓住了幾個和木公子接觸的機會。
我想方設法地套他的話。
美國的前FBI顧問曾寫過一本書,叫作《像間諜一樣思考》,傳授了一些關於聯邦特工如何接觸目標人員的手段。關鍵在於,你一定得找到那麼一個“鉤子”,可以將自己與目標掛起來。這個“鉤子”,可以是共同的熟人,可以是某種事件,但這個“鉤子”,一定可以讓你直入他的心扉,讓他覺得有必要和你接近。
對於諜報人員來說,或許目標很容易發現,但鉤子卻很不好找。我看到過的案例是這樣的,一個女間諜的目標幾個月前就被指定了,但是這個人簡直無法接近。他離群索居,既不外出活動,也無社交往來,從不接近陌生人。女間諜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一個重要信息:目標對象的小兒子正在申請去美國讀大學。
所以她從這個信息著手,假借一個私人基金會的名義安排與目標對象會見,承諾將為留學生提供獎學金,從而引起了目標的興趣。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目的也就實現了。
而且,我也學習過問話技巧的。當你想要從一個人口中知道些什麼的時候,靠一輪又一輪的轟炸式逼問效果還真不一定好,必要時,需要對目標進行策略性誘導。
策略性誘導需要通過一種和藹可親的方式問問題,而不會引起對方的警覺,這樣對方很可能會無意識地透露直接詢問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信息。我們在對方渾然不知的情況下,一點一滴地獲取信息片段,最終將它拚湊成事情的真相。
所以,當你與莫名其妙的人談話的時候,心裏應該繃著一根弦兒。因為在巧妙的誘導之下,許多談笑間看似無關痛癢的信息,隻要從總體上加以分析,其透露出來的內容將大大超出你的預期。你連自己被坑了都不會知道。
不過實戰起來,我發現自己的水平基本就屬於扯淡。
“木公子的傷可大好了?”我的姿容如弱柳扶風,楚楚動人(鏡子裏演練過),輕輕地將洗好的衣物擱下來,“我們兄妹近日家中生了變故,流螢亦病了許久,現下方知身體的重要。”
我的目的,主要是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幸抱上了一條大腿。我決定從最初見麵時感覺到木公子心情的低氣壓入手。
木公子好像是個溫和穩重的,話也從不多半句,隻說:“多謝姑娘費心。本來也沒有多大的事,早就好了。”
“流螢方經曆了失去親人之痛,多虧還有兄長,才不至癲狂。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公子見諒。公子家中,可有兄弟?”我極為隨意地聊著天。
我認為這人要是皇族的話,提起喪親、兄弟,麵上神情多少應有些變化。畢竟玄武門之變剛過,大唐皇族的情緒應該沉.淪在殘酷的手足相弑的血腥之中。
但是木公子毫無反應,隻淡淡地應著“兄弟自然是有的”,便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對於局麵的控製力比我還好,那一雙柔和帶笑的眼睛仿佛撕開我的皮肉,看透了我內裏的靈魂。木公子給人的感覺,也有那麼一點點看不透的恐怖。
“流螢姑娘,”木公子輕飄飄地說道,“今日頗為暑熱,我出門的時候,帶了極好的茶,不如請令兄他們過來坐坐,一道品茶吧。”
如果木公子是李氏皇族,那他應該是隴西人,但是他從行囊中取出來的,卻是福建產的岩茶。
駱大春平素是個風.騷的,茶具有好幾套,這次依著木公子的意思,挑了一套古拙粗礪的帶了來。木公子手法嫻熟,煮水洗茶,徑自衝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