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之夜,月下賞菊。
席間熱鬧非凡,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我和媚蘭扮了男裝在旁邊伺候著。一來我們要招呼著筵席的種種雜事,別讓它搞砸了,二來我們都對於為什麼要搞這麼個宴會感到十分好奇。
“如此美味的菜品,盤中又佐以菊花瓣,意境如此清雅,也隻有聶大人的府邸,才辦得出來呢!”
此類表揚我們的言詞,這一晚也聽了很多。
就在這席間,我感覺駱大春可真是個人才。普普通通的事情,都能讓他說得天花亂墜,又懂得順著人的話往下接,恰如其分的馬屁也拍得漂亮,真不像個草莽出身的江湖兒女,倒像個深諳官場之道的小油子似的。
酒過三巡,席間已經開始稱兄道弟。就在這時,駱大春忽然舉起酒杯,朗聲說道:
“各位都是伊川縣的名門望族,說到底都是咱們伊川縣的脊梁。秋遠上任伊始,就得了諸位如此厚愛,實在是感激涕零。諸位出重金資助我伊川縣百姓興商事,重農耕,身為一方父母官,秋遠代百姓先謝過了!”
說罷,駱大春一仰脖,將杯裏的酒幹了。
席上的人都傻了一會兒,因為他們誰也沒給百姓捐過錢。我忽然明白了,難怪他對送上門來的財物來者不拒,敢情這是要,要劫富濟貧啊!
人家送點錢給長官,是要長官今後行方便,好讓他們無所顧忌地搜刮民脂民膏。可是這一下,縣太爺隱晦地表明了立場:你們的錢,我是不要的,這些錢,我替你們拿去貼補百姓家用了,可不要打算來收買我哦!
看著席間眾人從迷惑到了然,又不敢互相交流的表情,我心中覺得這簡直太逗了。不過這一下子,是不是把整個伊川縣的大款都給得罪了?
駱大春起了身,拎起一壺酒,開始下去一一地敬。
“劉員外,聽聞您家那太豐樓生意著實不錯,改日小弟定要前去品味一番。隻聽說那些黑.幫惡徒常去做些手腳不幹淨的事情?有什麼用得到小弟的,隻管說啊!”
後來我才知道,太豐樓根本就是跟黑.幫勾結在一起的,才能辦得如此風生水起。他們還包庇惡徒,掩蓋命案證據,替黑.幫洗錢。要是官府認真查起來,是一查一個準的。
“陳員外,您氣色不錯。聽聞最近三公子安頓得很好,定然省了不少心吧。”
那三公子負案外逃,駱大春這意思,是已經搞明白那三公子落腳在何處了。
一圈敬下來,差不多每個人都被話了話家常,每個人臉上都堆著笑,笑得卻相當勉強。我又一次對駱大春的智商產生了改觀,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就算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更何況這些全身都不幹淨的凡俗。來到伊川才十幾天時間,伊川縣的各路勢力,有哪些靠山,有哪些忌憚,怕是早都被這兩位哥哥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這飯吃到後來大家有點汗如雨下,仿佛已經消逝的夏天又回來了。人們紛紛舉起杯來,稱讚知縣大人的才幹,還表示自己為民生出的力還是有點少了,改日必定再捐上一些。
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好笑的是,他們就這樣搞定了一大片土豪鄉紳,上來就抓住他們的小辮,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下馬威。好氣的是,搞成這樣,誰還有心情品嚐佳肴啊,讓我們費好幾天的勁精心安排,這是順便連我們也玩了麼!
我不曉得這究竟是誰的主意,隻覺得他們兩個確實很厲害,而且,是絕佳的搭檔。不過,這樣的事也就是我們能做,換成別人恐怕是不行的。因為我們有錢,有後台,有武功,有頭腦。我們手裏是一大把的好牌,隻要穩紮穩打,障礙並沒有那麼大,完全吃得住一個小小的伊川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