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申通堂的弟兄們清了清嗓子,就端著酒碗,扯著脖子,極為豪邁地唱了起來。
“喝了咱的酒啊, 上下通氣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 滋陰壯陽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 一人敢走青刹口!
喝了咱的酒, 見了皇帝不磕頭!
一四七,三六九,
九九歸一跟我走!
好酒!好酒!好酒……”
我聽得汗都下來了。這曲要不是我教的,那就見了鬼了,可是我是什麼時候教他們唱了這種歌的?我那時候還認認真真地裝淑女呢,怎麼會教他們唱這種歌呢?
我憂鬱地想起,在申通堂釀酒的時候,我曾經嚐過幾小杯,之後就有點暈乎了,莫非那個時候得意忘形了?
哦買噶,憑演技生存真不容易,時時刻刻都得陪上十二萬分的小心。看來我這方麵的造詣確實還差得很遠。
這電影《紅高粱》裏的插曲既應景又有氣勢,大家都熱火朝天地跟著唱了起來。聶秋遠在一團混亂中悄悄伏到我耳邊說道:“你教的啊,滋陰壯陽真的假的,這是逼著我喝麼?”
拜托不要說這些不著調的啦,我已經很窘迫了!
我的臉上微微地發燒,但是聶秋遠已經興致勃勃地接過酒碗,仰頭又是連幹三碗。
我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你悠著點兒啊!”
男神衝我擠了擠眼睛:“真真,你不知道,你夫君我千杯不倒,你擔心的事情,全都不會發生,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哦買噶,這是什麼話!我擔心什麼啦?失什麼望?這人,今天簡直沒辦法溝通了。
我氣得扭過頭去,不肯再跟他說話。大堂裏早就亂成了一團,各堂的弟兄們回了自己的桌子,倒滿了酒,吵吵嚷嚷的,就等著新郎新娘一桌桌地去敬酒了。
卻在這時,隻聽有人大聲通報道:“落雪山莊,前來賀喜!”
我一驚,趕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三名白衣白袍,飄然若神的男子手捧禮匣,從門外次第進來。
三個人我都不認識,裏頭沒有駱大春,我心裏有一點微微的失望。
他身在遠方,不曉得現在是否還好。我是多麼希望他已經整理好心情,從悲傷中走出來,可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走出來那又談何容易。
來人朗聲道:“我等受落雪山莊少莊主之命,前來賀喜,並向新人送上賀禮。少莊主近來事務極為繁忙,無暇脫身,故令我等代為轉達。少莊主說,他自會保重,請二位無須掛念。”
他“自會保重”麼,聽了來使的話,我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來使遲疑了一下,又道:“少莊主托我等送來的賀禮,是山莊的至寶護體冰絲鎧,上身之後,刀槍不入,是,是……本莊為未來的少夫人準備的。少莊主讓我們送來,望新夫人收下使用……”
此話轉達完畢,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自然,估計也覺得這種做法實在是不妥。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新郎當即就欣喜地發話了。
“多謝多謝,如此大禮,在下就先替內子謝過了!”
我偷眼瞧了瞧聶秋遠,他的臉上,是極為真誠的喜悅的神色。
嗯,駱大春把莊裏為少夫人準備的貴重禮品拿來送給了我,大概就是表示落雪山莊到他這裏不會再有少夫人了。但是,他送禮的意思,他話裏的意思,大概是回應了我當時的提議,我求他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用他剩下的生命來守護葉流螢殘留於世的音容笑貌。
目前還是有些遺憾,不過聊勝於無。我需要的,是先燃起他生的意誌,至於未來的事情,不如就交給未來吧。
二娘主持張羅著,讓大家都入了席,接下來就是冗長的敬酒。看這一桌桌不依不饒的樣子,恐怕一輪下來,還都是不滿意的。我有點後悔穿了高跟鞋,腿是顯長了,可這實在是站得我快累死了。
我拿出了集訓的毅力,用來對付自己的婚禮現場。要是正常的婚禮,新郎出來敬酒就夠了,這個時候,我本應該乖乖地呆在洞房裏,等著夫君來挑開我的紅蓋頭,哪裏用得著受這樣的罪?看來我葉真真的婚禮注定是粗獷而不同尋常的。
偷眼看看身邊的新郎,他眉目含笑,一丁點不情願的意思也沒有,顯得開心極了。今天身著紅衣的他實在太帥了,偷看了幾眼,就讓我覺得腳好像沒有那麼疼了。
到大唐,和他結婚,不就是我的終極目標麼,腳疼兩下算什麼!
敬酒都是新人一同敬的,說話張羅,自然都是新郎帶著我,我隻要在旁邊端著酒碗甜甜地笑著就可以了。敬了幾桌之後,我就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
聶秋遠不是平時那般沉默寡言的樣子,顯得喜悅而溫煦,但是,作風還是一樣的腹黑。從敬酒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對碗子山的每個人都是了如指掌的,因為我感覺他言談之間,針對每桌人的特點,居然能不動聲色地就挑撥得他們自己之間鬥起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