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出得太突然,嚇了我一身冷汗。拜托,這裏是堂堂蘇州刺史府好嗎!看外頭那灘血的情況,這是有人一口血噴在了門上啊,這又是神馬情況?
我們倆把淩亂的衣衫簡單整了整,就先後下了床。聶秋遠在前頭,用身體遮著我,我摸過放在案頭的匕首,把它緊緊地捏在了手中。
我們的房間外頭,應該是有幽夜之影徹夜守護的,可是,剛才竟幾乎沒有聽到打鬥之聲,隻能說,如果來的是敵人,那絕對是個超乎尋常的勁敵。
我的心有一些揪了起來。這外頭來的是誰?門上又是誰的血?保護著我們的幽夜之影受傷了麼?眼下的形勢明顯是有些凶險的,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恐懼,因為我並不是一個人,前麵的男子穩穩地站著,宛如堅定的青山。
頭一回在危機發生的時候,沒有在心中默念三遍“葉真真你要堅強”,可我並不感覺此刻的自己是軟弱的,人類真是奇妙的東西。
聶秋遠將我護在身後,輕輕地走到門前,拔了門栓,緩緩地拉開了房門。
我已經做好準備迎接的撲麵而來的衝擊並沒有發生,導致我的心裏被晃了一下。沒有人攻過來,沒有風,沒有火,沒有危險的氣息。
門口一米開外,靜靜地立著一個女子,一身大紅羅裙,長長的黑發披散著,麵色慘白,狀若女鬼。
在她的兩側,兩名藍衣的幽夜之影安靜地凝立,眼神裏卻是一片空洞,他們茫然地看著對方,身體卻木雕般地喪失了行動能力。
女子看上去極為虛弱和落魄,但即使如此,她的美貌依然是驚人的,還平添了一分楚楚動人的嬌弱之態。
女子見我們開門,遠遠地衝我們一笑,不對,她的眼裏根本沒有我,她是衝著聶秋遠笑的。這一笑,可以說是顛倒眾生,反正論美貌,我是自愧不如的。
她輕啟朱唇,聲音低沉柔美地喚了一聲:“玄武……”
門口站著的紅衣女子,正是天鏡門的白虎使若嬋娟,那個多次處心積慮地害我,想要折磨我,並置我於死地的女人。
我捫心自問,應該是非常恨她的,就是因為她,我在長安城裏險些慘遭毒手,失了清白。可是這一刻,我看著她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竟然對她恨不起來。
或許,是她苦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卻擁有得如此完滿,也或許,是我從任平生口中得知了她的命運,知道她的身軀也已被人殘忍地戕害,永遠,再無法回頭。
若嬋娟就那樣微笑地站著,直白地,充滿深情地,仿佛這世上再無任何人存在般地望著我的男神。她微笑的紅唇邊流下一絲殷紅的血,那血,那門上的血大概就是她的,是她吐的血。
因為精神控製了這兩名幽夜之影麼?她果然已經不濟到如此地步了嗎?
想到這個女子在清涼寺內談笑間控製著幾名武功高強的男子互鬥的場麵,我的心中不禁彌漫起淡淡的淒涼。
聶秋遠聲音寒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若嬋娟又是微微一笑,輕語道:“看你。”
我的男神並無片刻的猶豫,隻斷然說道:“我一刻也不願看見你,若那一日知道你是如此對待我娘子的,當時便會取你性命。我娘子不願見血,你走吧,再出現在我麵前,便休怪我無情了。”
說著話,秋便伸出一隻手來,將我攬進了懷裏。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向我表明心跡,表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在他的心中都是最優先考慮的,哪怕是有一點點讓我傷心,他也是不願的。
至於說“娘子不願見血”的事情,那是我後來把任平生拿若嬋娟試毒藥的事告訴了他。本來秋一直說要殺了若嬋娟替我解恨的,後來這件事被任平生用更殘忍的方法做了,反倒讓我的心裏覺得難受起來。所以秋安慰了我,答應我如果再見到若嬋娟,就放她一馬。
我倒不是心慈手軟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隻是同為女人,我在得知她遭遇的一刻忽然理解到,若嬋娟在本質上和我是沒有什麼區別的。我也是個衝動而魯莽的人,為了愛情也一樣地不顧一切,她不過是一個更極端些的我而已。
若嬋娟望著他,又望望他緊緊擁在懷裏的我,望著我們身上淩亂的睡衣和彼此之間親昵的默契,眉宇間便染上了一絲哀色。若是放在平時,這個女人早就該發怒了,可是她今天並沒有。
她的眼神又一次忽略了我的存在,隻是深情地落在聶秋遠的身上。本能地,我就感覺到她今天是很不對頭的。
“玄武,你不必如此,今日,我並無惡意,往後,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眼前。隻是,想看看你,想帶給你一個消息。可是這個消息,我想要你用一件東西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