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劉表如今是遠慮近憂全都有。這不比較難分好壞,通過這段時日的觀察,劉表終於清醒認識到荊州武事不舉這個現實的問題。若擱在平時,劉表還不會把這個問題看得很嚴重,但如今,看著兩軍陣前交鋒的大將無一人出自自己麾下,劉表就不能不琢磨了,這萬一要是有人興兵來犯,自己拿什麼來抵擋。
劉備麾下的張飛倒是一員猛將,可問題是張飛並非他劉表的下屬,在荊州隻能算是客將,不能把所有指望都落到他一人身上。而且與江東相比,荊州如今腹地可是跟朝廷接壤,以前荊州隻需要防住長江天險,就能將威脅阻攔在江北。可現在不一樣了,朝廷取了巴蜀,完全可以通過涪陵直接殺奔江陵。
荊州繁華盡在北部,南部尚處在開發階段,而朝廷大軍一旦奪下江陵後自南向北功伐,荊州大好基業就隻能眼睜睜拱手讓人。
此時的劉表已經不幻想朝廷會顧念什麼本是同根生了,若是劉表之前選擇站在朝廷那邊,朝廷或許還不好對荊州下手,可如今,劉表站在了朝廷的對立麵,那朝廷在兵力占強的情況下,不趁機收拾你更待何時?
被稱為荊州第一良將的文聘如今已經成了朝廷的階下囚,劉表能夠指望的荊州將領也就隻剩下蔡瑁一人。當然還有一個劉備,可劉表對劉備實在是不能放心。終歸是當年匹馬定荊州的劉景升,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劉備雖然在劉表麵前表現的很恭順,但劉表還是看到了在那層看似恭順的外皮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野心。
劉備非是甘居人下之人!
有了這個認識以後,劉表對劉備自然也就多了幾分提防,可他現下又是實在無人可用,為了避免與劉備反目,劉表隻能暫時裝糊塗。
玩權力平衡,就猶如高空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摔死。劉表今年已是五十有八,早已過了知天命的歲數,可為了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劉表還需要繼續努力。長子劉琦生性懦弱且無主見,經伊籍引薦認識了劉備,如今正與劉備打得火熱,平時對劉備也以叔父相稱。次子劉琮年數尚小,但身背後卻有蔡瑁支持,是世子之位的強力競爭者。
如果沒有意識到劉備對荊州的潛在威脅,劉表或許還會給劉琦一個機會,可在發現了劉備的野心以後,劉琦已經從劉表的世子名單上被剔除了。因為劉琦絕對玩不過劉備,真要是將劉琦定為自己的繼承人,支持次子劉琮的蔡瑁、蒯良絕對不會答應。
到那時劉琦為了對付蔡瑁、蒯越,勢必就會重用劉備,而劉備又是不肯甘居人下的主,到時肯定會借機擴大自己的勢力。劉琦若是鬥不過劉琮,那荊州好歹還是自己的子嗣繼承,即便將來蔡、蒯兩家要行逆事,次子的性命得以保全的機會也更大一些。可若是劉琦勝了,主弱臣強,劉琦恐怕最終也逃不過死於非命的結局。
無人在旁時,劉表已經預想了兩個孩子的結局。無論是哪一種,劉表都不能接受。可現實就是如此,並不會以人的好惡而發生改變。
“主公,營外有人自稱主公故人,前來拜訪。”
“故人?來人可道名姓?”劉表納悶的問道。
“有,來人自稱劉洪。”
“快請,注意避著點人。”劉表一聽連忙吩咐道。
不多時,劉洪來到劉表的營帳。都是漢室宗親,劉表自然認識劉洪。當年在何進手下為官時,劉表與劉洪的關係雖不算親近,但麵子上還是過得去的。
故人相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隻不過劉表知道劉洪此時來訪,那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了一會閑話,回憶一番過去在京城的經曆,劉表便直奔主題,詢問劉洪的來意。
劉洪聽了微微一笑,“景升,我的來意其實不難猜,如今袁曹等人聯合反抗朝廷,你本是漢室宗親,封為荊王,何故這次要與眾逆賊同流合汙?聖上仁厚,特命我前來相勸,希望你回頭是岸,莫再執迷不悟。朝廷可以收回劉璋的蜀王,也就表示這荊王也不是不可以收回。”
“元卓,非是我欲與朝廷為敵,實在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從之啊。逆賊勢大,可我荊州無人可用,一旦不從……”劉表說到這苦笑一聲,“都不用朝廷出手,我荊州恐怕先就遭了逆賊的毒手。”
“唔……你的難處我自會向聖上稟明,隻是景升,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實不相瞞,聖上已經有意反攻,你若繼續和逆賊攪合在一起,那到時即便聖上有意饒你,滿朝文武恐怕也不會答應。”
“朝廷有意反攻?”劉表心裏一驚,連忙問道。
劉洪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不過話已出口,想要收回是萬萬不能,隻得點頭道:“景升,莫要傳揚出去,否則你就是害了我。”
“元卓放心,此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朝廷真的有意反攻?”
“不是有意,而是已經準備妥當。景升,你要早做決斷,否則悔之晚矣。”
“……聖上希望我怎麼選擇?”劉表沉默片刻,問劉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