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當一個人不畏懼死亡的威脅時,那真是無所畏懼。崔家是在河北僅次於袁家的大族,平日裏橫行霸道的事情沒有少做。如今家族遭難,鄴城上下無人敢言。
百姓不言是平時受過崔家欺壓,今日看到崔家倒黴拍手稱快都來不及,更不要說同情崔家,而世家不敢言則是朱靈的身後代表著袁熙。朱靈是袁熙的中軍護軍,那個位置是隻有親信中的親信方可擔任,所以朱靈的一言一行被外人當做是袁熙的授意那是一點都不會叫人生疑。可實際上除了審配外,幾乎沒有人知道朱靈此次大肆搜捕鄴城崔家人隻是私自行動。
朱靈行動迅速,當天抓捕,次日就開刀問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等到有人想要派人前去袁熙那裏為崔家求情的時候,崔家自家主崔琰往下,居住在鄴城的崔家三百餘口已經變成了刀下鬼。
在兒子朱植遇害的街口,朱靈親手砍下了崔林的腦袋,算是結束了這次報仇。而審配此時雖已重獲自由,麵對此時的局麵,也感到有些束手無措。
把天捅了個窟窿!用來形容朱靈殺絕鄴城崔家的人是絲毫都不為過。崔家在河北根深蒂固,家族中有不少人在河北擔任重要職務,朱靈一舉屠滅鄴城崔家三百餘口,若是不處置朱靈,河北瞬間便會土崩瓦解。
為了顧全大局,審配隻得將朱靈關入了死牢。而這個時候,驚魂未定的鄴城世家大族也終於回過味來,敢情對付崔家並非出自袁熙的授意,而是朱靈在公報私仇。朱靈若是還控製著鄴城,這些人不敢有何所怨言。刀把子在對方手裏攥著,自己何必要和自己的肉脖子過不去?但朱靈大仇得報後心願已了,了無生趣的他不僅將審配放了出來,更是將手中兵權主動交給了審配,自己則聽候發落。
此時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時?
一張張義正言辭又道貌岸然的臉孔在審配麵前走馬燈般出現,讓審配覺得一陣陣的惡心。早幹嘛去了?這時候才蹦出來上躥下跳的要求嚴懲朱靈,要殺一儆百,以祭奠冤死的崔家三百餘口。
朱靈是必須要死的,但絕非為了配合鄴城世家大族表演他們的公道正義,而是為了安撫此時正在河北各郡擔任要職的崔家子弟。這些人在聞知鄴城噩耗以後群情激憤,恨不得將朱靈碎屍萬段,而為了安撫這些人,朱靈必須死。
朱靈是個好父親。為了給兒子報仇,他沒有去考慮自身的前程,而是選擇了最直接的報複方式。如今大仇得報,朱靈心願已了,對個人的生死他也就拋諸腦後了。至於他的家人,在手刃了殺子凶手崔林以後,朱靈的夫人遣散了朱家的仆從家丁,隨後懸梁自盡。若不是為了給袁熙一個交代,朱靈恐怕此時也已經自殺與夫人共赴黃泉。
殺人魔王,暴虐之徒……種種罵名被那些為了體現自身仁義公正的世家一個個的按到了朱靈的頭上,不過朱靈早已將個人名聲拋諸腦後,所以對這些罵名,他是絲毫不在意。在被審配關入死牢以後,朱靈顯得很平靜,不吵不鬧也不歇斯底裏,隻是很平靜的等待自己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到來。
“文博……”就在朱靈兩耳不聞牢外事,閉目養神憶過去的時候,袁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朱靈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等睜眼一看,才發現袁熙一身風塵仆仆,正站在牢外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
“原來是主公親臨,朱靈失禮了,拜見主公。”朱靈嘴上說著失禮,但卻沒動,都要死的人了,還講究那套虛禮做什麼。
袁熙也不怪罪,望著朱靈幽幽說道:“文博,這回你可真是給我捅了一個大簍子。”
“主公恕罪,是朱靈考慮不周,還望主公能多擔待一二。”
“……你就不怕我為安撫崔家而殺你?”袁熙有些不習慣朱靈此時滾刀肉似的態度,語帶不滿的問道。
“主公,朱靈自知此番必死無疑,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主公莫往心裏去。”朱靈無所謂的答道。
“你知道自己必死?那又為何要一意孤行?”
“殺子之仇豈可不報。如今大仇得報,朱靈已不在乎個人安危,此時還活著,無非是要給主公一個交代,所以主公不必有所顧慮,盡管拿朱靈的人頭去平息崔家的怒火。隻是有一言朱靈不吐不快,還望主公能聽。”
朱靈如此曉事理,反倒讓袁熙來之前所想的那些說辭派不上用場,聞言說道:“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主公啊,朱靈如今家破人亡,還能有什麼心願。我要對主公說的,隻是想提醒主公,世家大族不可信,不過是群牆頭草,以家族利益為先。如今河北弱而朝廷強,主公需謹慎小心,以免日後被人當做討好新主的禮物。”
“……你的提醒我記下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袁熙神色平靜的問朱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