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裏依然悶熱,兩旁牆壁上鑲嵌著的長明燈搖曳出微弱的光,蕭屏兒架著嚴無謹的肩膀,在密道裏緩慢前行。
蕭屏兒汗流浹背,嚴無謹冷汗淋漓,兩個人都疲累不堪,誰都沒有說話,密道裏隻有嚴無謹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掛在她的身上,卻還是膝蓋發軟搖搖欲墜,若不是她扶著,他恐怕已經摔倒好幾次了。
蕭屏兒咬住嘴唇,雖然邁出每一步都很吃力,卻仍堅定的不肯停留片刻。她現在隻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然後找個最好的大夫為嚴無謹治傷。
走了沒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條岔路,一左一右兩條路看起來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標記。
“嚴無謹,前邊兩條路,該怎麼走?”
嚴無謹頭也沒抬,慢慢道:“右邊的這一條路通往山莊外的小路,左邊的長一些,直接通到山腳下的樹林裏……”
“那我們走左邊的吧,右邊的離萬劍莊太近了,若是有白天那些人在那附近活動發現了我們,就真的走不掉了。”
密道幽深“恩,就聽你的吧。”
不見盡頭,嚴無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腳步卻越來越沉重,胸口好象壓著一塊巨石,每次呼吸,都好象有千萬隻蟲蟻在同時噬咬著他的心肺,現在的他,幾乎是被蕭屏兒拖著走。
身體正漸漸麻木,雙腿也開始不聽使喚,傷口及心肺處的痛楚卻愈發的劇烈,嚴無謹微微閉上眼睛,等待這一波的巨痛慢慢平息。
一隻冰涼柔軟的手撫上了他的眉,這隻手不滑也不嫩,指腹上還有薄薄的繭,可是卻很涼快,很舒服。
嚴無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地上。蕭屏兒擔憂的臉與他近在咫尺,她冰涼的手正滑過他的眉,停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視力依舊模糊不清,燈光昏暗搖曳不定,蕭屏兒閃著汗水的臉龐在嚴無謹的眼中卻顯得分外柔和。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蕭屏兒和那個人很像——那個遙遠而黑暗的幼年回憶中,容貌早已模糊不清的美麗女子——很像,很像。
“……我……怎麼了?”嚴無謹的聲音嘶啞的如同耳語。
“你怎麼了?你說你怎麼了?你受傷了!中毒了!發燒了!昏倒了!血要流光了!你就快要死了!你竟然還問我你怎麼了?!”
蕭屏兒在他耳邊大聲吼著,聲音裏已帶了些許的哭腔,語氣卻依舊不善。
嚴無謹笑了。
是嗬!眼前這個就算馬上要哭出來還依然要大聲衝他吼的女子,這個就算他快要死了也會毫不客氣的凶他的女子,這個從不絕望、永不輕言放棄,總是精力充沛、單純而又別扭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蕭屏兒嗬!
蕭屏兒就隻是蕭屏兒,天下也隻有一個蕭屏兒而已。
“你笑什麼?”蕭屏兒瞪起眼睛。
“沒什麼。”嚴無謹垂下眼睛,卻還是笑。
蕭屏兒瞪了嚴無謹好半天,終於還是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還是我來背你好了,照這般走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
嚴無謹沉吟片刻,還是微微點頭微笑:“這真的不是投懷送抱麼?”
蕭屏兒甩了個白眼給他:“你這人,就不會真誠些麼?”
蕭屏兒的背很溫暖。有點瘦,背上的蝴蝶骨頂著他的胸口,有點難受。
他在她背上輕輕的咳,她似乎感覺到了,於是腳步慢了一些。於是他微笑。
原來自己,果然是不夠真誠的人呢!
“蕭丫頭。”嚴無謹突然很想聊天。
“恩?”
“你的劍是和誰學的?令尊?”
“哈!才不是,我爹的那點拳腳功夫在他的武館教教鎮上的孩子們強身健體還差不多!的的師傅是君子鐵劍鄭緘,他是我爹的朋友。”
“鄭緘?……聽說鄭老頭的劍法很是中規中矩,怎麼教出了你這麼個瘋丫頭?”
“嘿嘿,我隻在師父那裏學了三年多的劍,師父他的確很死板,腳步要多寬,手臂要抬多高,劍尖要指向哪裏,眼睛要看到哪都要分毫不差,無聊死了,於是便自己亂練一氣,沒想到竟然打敗了師父最得意的四師兄,師父為這個事情氣得半死,把我趕下了山……後來,我就遇到了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