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瑞鬆親自為曉輝開車門,兩人落座,焦瑞鬆沉吟了下問:“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你臉色不太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希望曉輝遇事能第一個向他詢問或尋求幫助,把珍妮調開也是因為曉輝有什麼事隻會向珍妮傾訴……他掩去隱晦的心思,不動聲色地微側臉,仔細凝睇著她臉上的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
曉輝一瞬間想起病房外與丁曉光的交談,臉色霎時發白,心髒幾乎要顫抖,她沒發現焦瑞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卻是驀然坐離他,身體貼到車門上。連司機都忍不住通過後視鏡看一眼後座的兩人。
兩人眼底浮現不同程度的驚訝,焦瑞鬆目光一黯,她有必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避他如洪水猛獸嗎?還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時間裏發生了什麼事?心底的疑慮不斷擴大,他不喜歡脫離掌控的事,可人心這個東西最不能掌控,就連從小疼他愛他如姐如母的焦嬌經曆過時間的洗滌都變得與以前大有不同了。
曉輝勉強恢複神色,這才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了,雙手狠狠地絞緊,突然覺得剛才在病房外對焦瑞鬆產生的信賴多麼可笑。
焦瑞鬆在她麵前從來溫文爾雅,高貴得像王子,除了一次醉酒從未見他有不良嗜好,就連醉酒的那晚莫名其妙的香水味道也可以解釋為“應酬”“逢場作戲”,連普通的白領都避不開,憑他的身份怎麼能避開應酬呢?況且,他當晚確實是回家了。他還對她多有包容和照顧。怎麼看,他怎麼都是個自製力極強的“好人”。
可是,看看焦瑞青就知道了,焦瑞青在惠恩的那天陰狠的樣子可不是她醒來後見過的任何一副麵貌。那麼,焦瑞鬆呢?誰能保證他是個表裏如一的人?
她對他並不了解,信任從何而來?
“沒什麼事,隻是想到我們快離婚了……”曉輝頓住嘴,從嘴唇一直涼到肺裏,連呼出的空氣都冰冷到鼻子尖上,她坐正身體,陡然感覺車廂裏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度。
焦瑞鬆在臉沉下來的那一瞬間就轉頭望向窗外,她眼裏的不信任那麼明顯,呼嘯而過的景物像刮過的風,涼到他的眼底。
曉輝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膽子再提離婚的事,因為這件事總掛在心上,所以在找借口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拿了出來,可是這一次,她是無意提離婚的。心裏不免忐忑,生怕焦瑞鬆一個生氣中途又出變故。
明明剛上車時車廂裏的溫度還是暖的,可這會兒她覺得冷,她見焦瑞鬆不說話,絞緊的手鬆開改成雙臂交握,她也不敢真環胸抱臂,那會給人矯情的錯覺。
她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物,思緒也飄到病房外的那刻。
當時她給丁曉光帶了午餐,說到自己打車的錢用光了,丁曉光掏出錢夾,直接給她一張銀行卡,還給了些鈔票。她又看到錢夾裏的照片,指著小孩忍不住好奇地問:“大哥,這孩子是誰啊?我記得婚禮那天看到一個小男孩,就是這個孩子嗎?”
丁曉光臉色微變,眉宇間有股苦澀的味道:“是的,他叫曉哲,丁曉哲。”
丁曉光,丁曉輝,丁曉哲。曉輝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要叫丁曉光“大哥”呢,像焦嬌被叫“大姐”是因為下麵有兩個弟弟——可能不隻兩個弟弟,而焦瑞鬆被叫“大哥”也是因為下麵有焦瑞青。假如丁家隻有她和丁曉光兩個同輩的孩子,她應該叫丁曉光“哥哥”而不是“大哥”。她小時候就叫崔黎明“哥哥”,後來叔伯家堂兄弟姐妹多了,崔黎明在孫輩裏排行最高,慢慢她就隨其他人叫“大哥”了。
“原來我還有個弟弟啊。”曉輝驚喜地說,隨後又發覺不對勁,丁曉光差她十幾歲,她又差丁曉哲十幾歲,丁曉哲簡直能當丁大夫人的孫子了!
她掩不住驚詫地去看丁曉光,丁曉光神色慌亂,痛苦、難堪、尷尬、無措、懊惱等等情緒相繼出現在他眼中,他呆呆地盯著照片,自言自語:“是弟弟。”
曉輝控製不住哆嗦,差點把中午吃的飯嘔出來,怎麼會有這種事?自此,她對那位見麵不多的父親丁海濤全無好印象。當初她舉行那場荒謬的婚禮時印在她腦子裏的慈祥微笑也漸漸失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