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石嶙峋遍布的丘陵間,一株株青翠的嫩芽在夾縫中不屈的生長,地上稀稀落落盛開著幾朵褐色蒿葉花,此時暮色已臨,餘暉傾落而下,沐浴在一片昏黃中顯得幾分荒寂。
丘陵之上橫亙著幾塊巨石,在其中一塊暗黃的巨石下,此刻卻有位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背坐著,血肉模糊的雙手夾雜著泥土垂落身旁,稚嫩精致的臉龐滿是灰塵,苦澀的淚水滑落雙頰,劃出兩條的深深溝壑。
霧辰的雙眼迷蒙,凝視著眼前微微隆起混雜著血跡的土包,漸漸迷離,過往的回憶如泉水般汩汩湧現。
寒風凜冽的黑夜,刺骨的寒流彌漫在洄汴城中每一處角落,路人間行色匆匆,相顧而無聲,唯有瑟瑟的風聲時而在耳畔呼嘯低吟。
清冷的街巷中,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牽著約莫三四歲如雕刻般精致的幼童緩緩行走著,歲月在老者臉上布滿了鄒褶,渾濁的雙眼如同臉上的皺褶般讓人看到的隻有歲月流轉的滄桑。
“爺爺,施舍是什麼?。”行走間,幼童抬起頭望著老者稚聲問道。
“施舍?”老者腳步一頓,回望剛才一幕,低頭笑道:“不存施舍之心,何來施舍之意?”
幼童聞言,一臉思索的垂下了頭,不過片刻,又一臉迷糊的抬頭問道:“那,那個老爺爺為什麼要說感謝爺爺的施舍呢?”
老者啞然,臉上笑容漸而斂起,渾濁的雙眼注視著幼童,眼底在一瞬間閃過多種情緒,卻被一片渾濁掩蓋而不可見。
良久,老者伸手輕撫著幼童的小腦袋,目光漸深漸遠,道:“施舍,是挽留,挽留心中殘存的至善之念,故而施舍既是善念,當遇見你的那一刻便已無法再舍棄,若無它,或許也就不存在你了。”
老者收回輕撫幼童腦袋的右手,帶著深遠的目光抬頭望向天際,接著道:“在這璀璨的星河裏,你或許會被風雨打磨而變的有些尖銳與畸形的石頭硌傷,也會在山野迷林中偶遇迷途的幼獸,也將會在這無盡的星海裏看到一幕又一幕血淋淋的弱肉強食,但爺爺希望你始終能帶著施舍之心,不畏不懼!”
話語落下,老者便微笑著低下頭看著幼童,神情盡是慈愛。
“喔。”幼童懵懂的雙眼看著老者,眨了一下小眼,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旋即眼巴巴的看著小手中剛從懷裏掏出的最後一塊烤獸肉,頗為不舍的道:“那把這個施舍給大成好了。”
“爺爺,我是怎麼來的?”老者牽著幼童未走幾步,幼童便又抬頭一臉天真求索的摸樣邊走邊問道。老者還未回應,幼童便又緊接著道:“我是爺爺肚子裏孕育出來的吧?”
老者額間陡然陰雲密布,未作聲,隻不過腳下步伐加快了幾分。
“我都說了我是爺爺生出來的,可是二虎非要說我騙人,說我是蠻獸孕育的出來小蠻獸,可我明明不是小蠻獸,我不喜歡他了,以後都不跟他玩了,爺爺,你說二虎是不是很討厭?!”幼童也不在意老者未有回應,仰著小臉邊走邊委屈的傾訴著。
“爺爺,昨日隔壁麻胖他娘又生氣了,又喊著要打死麻胖這隻妖孽,可是今日我又看見麻胖活蹦亂跳的出來欺負人,好厲害!爺爺,你說麻胖怎麼一直打不死呢?我想學,可是他不願意教我,我也不喜歡他了,還有......”
絮叨聲接連不息,隨著寒風吹拂漸漸遠去。
爺孫倆卻是看不到身後的老者滿眼淚花,顫抖的手緊緊握著元石,望著他們消失在視野中。
老者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在某個寒冷的夜裏死去,他隻是想讓躺在病床上的老伴,在每一個徹骨寒夜,都能過的溫暖......
“爺......爺,好......疼。”六歲的霧辰噘著小嘴,皺著小臉,全身浸泡在藥浴裏,隻露著小腦袋,斷斷續續的喊著。
“辰兒,天地之寬闊遠是你無法想象的,當‘殘忍’的屠刀剜向你的咽喉時,你必須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拉開自己手中這張弓,射出指間的‘扼殺’之箭,將之更為殘忍的扼殺!更要銘記,一雙眼不僅是為了看透別人,更是為了看清自己,此刻,你看到心中那個懦弱的自己了嗎?拋棄它!”
陸義看著霧辰的小臉,眼神有些恍惚,臉上有些苦澀與沉重,然而言語卻越發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