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要放假了。這天晚上,從單位的集體年夜飯局中出來後,楚風就回了家,卻不見小晴。打她電話,是停機狀態。等到10點多鍾,仍不見小晴回來。楚風心裏隱隱約約產生一絲不安。推開大臥室門,發現小晴的皮箱和書都已經不在了。床頭櫃上有一張紙條。楚風走過去拿起來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幾行字:“謝謝你收留我這幾天。我生病了,要回老家去治病。臨行前提醒你,要提防小雨!”楚風疑惑不解:小晴為什麼提醒我提防小雨?提防她什麼?正要出門,忽然看見床頭櫃旁邊的地上有一個白色的小塑料瓶。楚風彎下腰撿起來一看,是一個空藥瓶。他仔細地閱讀了一遍瓶體上的說明,不禁嚇了一跳:這是一種專治性病的藥。難道小晴得了性病?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楚風陷入重重迷霧。心緒素淡,索然寡味。這晚,楚風早早地就上了床,卻又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不能入睡。於是隨手從床邊拿了一本書過來翻看,卻是魯迅先生的小說集《呐喊》。當他翻到《故鄉》時,讀著讀著,那濃濃的悲涼仿佛深夜的寒風,直穿他的心隙。那陣陣的寒意,湧上心頭。夜深人靜,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故鄉來。能對人提起故鄉的,隻能是已經遠離了那片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的人。不論那個地方是否還有熟悉的人和事,也不論那個地方帶給自己的是無盡的眷戀還是難以治愈的傷痛。畢竟,那已經成為了遙遠的記憶中的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畫麵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已不能再次擁有了。“故鄉”是個溫馨而另人眷戀的詞彙。許多作家和詩人都在無限深情地回憶中留下了膾炙人口的詩篇。對於背井離鄉的人來說,“故鄉”一詞幾乎等同於“鄉愁”、“思念”。這是沒有遷居過的人所無法體味到的,這也許隻不過是一種情結。有許多人對於故鄉的一些人和事並不留戀甚至還很厭倦,且是經過一番奮鬥才從那個地方逃脫出來的。但隻要生活在別處,就總會不知不覺地想起它的好來,那怕是一堆亂石黃土,一棵枯藤老樹,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留戀起來,覺得曾經的那些傷痛也其實也飽含著無窮的詩意。但若是真的重新回到那個地方居住,卻又會漸漸變得無味起來。對於故鄉的眷戀或鄉愁,並不一定是那些實情實景。它也許隻是一段往事,也許是隻一位親人,甚至也許隻是因為青春的老去和年華的匆匆流逝而產生的一種懷舊心理。因此,故鄉在許多時候其實就是埋藏在心底的一個夢。楚風就經常做這樣的夢。自從母親去世後,他時常夢見小時候跟著母親在村裏串門時,母親在和村裏的大嬸們拉著家常時,總會在不經意間,十分自然地把楚風攬到懷裏,撫弄著他的頭發,掐找著虱子。雖然在幼年時期,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幾乎每個孩子身上都會長虱子。但麵對母親的舉動,楚風靦腆的臉上還是感到火辣辣的,於是情不自禁地想掙脫母親的懷抱。古人說:“春女見陽則思,秋士見陰則悲”。若在春暖花開或草長鶯飛的時節,故鄉也許能帶給回憶者一些溫馨或者浪漫的回憶。但對於內心敏感的人來說,不論是秋還是冬,都難免惹來一陣閑愁,加上離別的場景,就平添了濃濃的悲涼。故鄉對於楚風也同樣如此。母親已病世多年。於是,故鄉對於楚風來說,就濃縮成了在灰色的天空下長滿枯草的墳頭。故鄉就等同於母親,成了楚風心底永遠的傷痛。那墳頭曾經出現在無數個夢裏,凝聚成一行清淚,悄然無息地將枕邊打濕。“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對於亡故親人的哀思總是那麼的強烈,它猶如一把利刀,總在某個不經意的夜晚悄悄穿刺著楚風的心。但逝去的終究已經失去,再也不能修複,而尚存的也終究還是要失去。人世間哪有永恒的東西呢?這也是造物留給人世間永恒的缺憾。但人總是要慢慢長大的。長大後,離開故鄉就成了有出息的代名詞。而記憶中的那些碎片,在異鄉漂泊多年後,回想起來,卻又那麼刻骨銘心。小時候雖然沒有豐富的物質,但對過年的美好期盼卻比成年後要強烈得多。那時候,在距離春節一個多月前,楚風就開始一天天數著日子,期盼著春節的快點到來。而母親,也在閑暇時,端著針線盒,坐下屋後的陽光下,開始為兄弟四人量體裁衣。於是,那一套在大年初一才能穿的新衣也成了春節對幼年楚風的強烈誘餌。至於臘月間家家戶戶開始宰殺的過年豬、母親特意養得肥胖留著過年的大公雞、豐盛的年夜飯、過年期間父母不會責罵等等,就更具有誘惑力了。隨著年期逼近,兒時的心,就像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漸漸沸騰起來。那是一種多麼激動的心情啊,仿佛人世間最美好的時候就是過年了。年三十的頭一晚,楚風就開始亢奮得睡不著覺了。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後,隨便吃點早飯,就爭搶著和父親到六七公裏外的集市上購買年貨。那時雖然沒有什麼交通工具,隻能步行,但哥幾個都樂此不疲。這一天,母親是最辛苦的。她要忙著去菜園裏摘菜,背到村裏的井邊去洗,然後回家準備一家六口人的年夜飯。這一天,村裏的老水井邊異常的熱鬧了。大家一邊從井裏打水洗菜,一邊輕鬆而熱烈地談論著家常,大家都沉浸在濃濃的喜悅氛圍裏。就連平日裏有點小摩擦的人,都忽然間忘記了曾經的不快,相互攀扯起話來。。等楚風和父親從集市上回來時,一般已是四五點鍾。而母親已經在做年夜飯了。過年三天吃的菜已被母親洗得幹幹淨淨,滿滿地裝了一大藍,擺在牆角邊上。幼年時期,楚風的家裏很窮,即便是豬肉,也不是隨時能吃到的。有時父親到集市上兜售農產品,總是要到很晚才回來。當父親從籮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坨豬肉時,楚風就會情不自禁地走過去盯著看。但讓他總是想不明白的是,父親買的肉總是肥嘟嘟的,瘦肉極少。明明是瘦肉好吃嘛!幼小的楚風在心裏暗自嘀咕。看到父親回來,母親就忙著把預留下來的飯菜端出來讓父親吃著後,就開始洗切肥厚的豬肉,放在鍋裏煉油。從父親和母親的談話中,楚風漸漸明白,父親之所以磨到很晚才回來,是因為臨近收攤時豬肉的價格要比平時便宜一點點。之所以父親買的肉總是那麼肥,是因為家裏沒有油了。到楚風少年時代,已經可以在大年三十吃上大公雞肉了。年三十這天,父親就早早起床把養了一年多的大公雞宰了,先放在鍋裏炒,然後放在火爐上燉,那時沒有高壓鍋,隻能用羅鍋放在火爐上慢慢地燉,一般要燉五六個小時才熟。雞肉是年三十的壓軸菜,這道菜熟了,年夜飯就算完成了一半。隨著鍋裏的煮沸,而那撲鼻的香氣漸漸四處飄散開來,惹得哥幾個圍著火爐情不自禁地時不時揭開鍋蓋來看。燉了一段時間之後,大哥就會從筷籮裏拿來一根筷子,揭開鍋蓋,伸進去對著雞肉戳幾下,然後放在嘴裏砸吧著說:“嗯,快熟了。鹽味也合適。”在幾個弟弟的眼裏,這似乎是大哥才獨有的特權。看到大哥這樣砸吧嘴,幾個弟弟眼裏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忍不住在喉嚨裏咽了一下口水。太陽要落山時,楚風的心情就更加興奮起來。歡呼雀躍地找了鍋,熬了漿糊,撕去門上的舊年畫,把新年畫一張張地擺放開來,仔細地研究哪張貼門上,哪張貼牆上。貼完年畫,茶壺裏按人數煮的雞蛋也熟了。這也是平時不容易吃到的美味。倒了熱水,把煮熟的雞蛋一個一個放在碗裏,看一眼,心裏就溢滿了幸福。飯菜都準備好了,母親就找來一個篩子,在裏麵擺上香、燭、鞭炮和盛著酒、茶、飯、菜的小碗,到村口的一座小廟裏去拜神。而楚風則不喜歡去,隻在家擺放碗筷和桌椅板凳,等著母親回來。這時,父親就會把鞭炮拿了出來遞給楚風。楚風滿心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