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家後,打開電腦,仍沒見雲兒在線,楚風煩躁不安。見三毛站在自己的麵前哼,他才想起還沒給三毛弄吃的。於是連忙打開冰箱,給三毛切了些肉,放在碗裏。三毛“呼哧呼哧”幾口就吃了個盡光,舔嘴抹舌地跳到沙發上,趴在楚風身邊,眼巴巴地望著楚風“哼唧哼唧”地直搖尾巴。楚風知道,三毛是想到樓下的院子裏去玩了,成天關在家裏,它也真夠悶的。帶著三毛在院子裏玩了一會,楚風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於是回到家裏,點開了一部電視劇,邊看邊等著雲兒上線。到了十二點,還是不見雲兒的影子。楚風頓感索然無味,就關了電腦,上床睡覺。這一夜,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村民們那一張張滿懷期望的臉和一雙雙無助的眼神漸漸變成了絕望和哀傷,消失在一望無垠的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青草坪裏……。第二天早晨醒來,楚風重新打印了一份稿子,裝進包裏,坐上了公交車。他拿定主意,直接將征地的采訪情況找總編進行彙報。總編姓朱,年過五旬,身材微胖,曾擔任過省領導的秘書。楚風來到朱總編辦公室門口,探頭往裏看,見朱總編正在裏間的辦公桌上低頭批閱稿件。楚風輕輕地敲了敲門。朱總編頭也不抬,淡淡地說了一聲:“請進!”楚風走到裏間辦公室的門口時,朱總編才輕微地抬了一下頭,見是楚風,似乎有些意外。這也難怪,在報社這麼多年,楚風還是第一次走進朱總編的辦公室。“小楚啊,有什麼事嗎?”朱總編放下手裏的筆,臉上的表情和藹裏透著嚴肅。楚風在朱總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的那一瞬間,心底忽然產生了一絲說不出的感覺:是矛盾?是後悔?還是不安?總之,他自己也無法說得清楚。但此時,他似乎已經沒有了退路。“朱總編,是這樣的……”,楚風打了一個隔頓,有些語無倫次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地講述了一遍。朱總編聽著聽著,表情漸漸變得嚴峻起來。講完之後,楚風打開包,將兩遝錢和稿子放在了朱總編麵前。朱總編伸手拿過稿子,認真地看了一遍,沉吟了片刻,語調平緩地說:“小楚啊,你是一個很有原則性也很有正義感的人。情況我已經知道了,稿子先放在我這裏吧,我會盡快調查處理的。”楚風起身,走出朱總編辦公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輕鬆了許多,但又莫名地多了一些不安的感覺。賈副主編、張副局長、李鎮長等人的臉孔一張張在他眼前晃動,陰沉而又陌生。第二天下午,楚風在市區裏有一個采訪任務。采訪完時,已是4點多鍾了,剛回到辦公室,手機就響了,是一個座機電話。接通時,電話裏說:“小楚啊,我是朱總編,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是朱總編打來的!楚風急忙把包放在桌上,拉上門就朝朱總編辦公室趕去。到朱總編門口時,看見朱總編正在外間彎腰清理茶幾上的幾個裝著殘茶的茶杯。看樣子,是有人剛從朱總編辦公室離開。見楚風來了,朱總編指指沙發說:“小楚,坐。”楚風有些惴惴不安。楚風坐下後,朱總編也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小楚啊,你早上和我說的事情,我已經做了初步的了解。但是情況和你說的有些出入啊。”朱總編麵色嚴肅地說。“什麼?”楚風有些不解。“你看看這個吧。”朱總編起身到裏間辦公桌上拿起一個信封,走到楚風麵前,遞給楚風,然後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楚風。楚風打開一看,頓時傻眼了:信封裏裝著的盡是楚風赤身裸體和一個女人躺在床上的照片,大約十多張。楚風仔細辨認了一下,雖然隻看得到那個女人的側臉,但他仍然可以清晰地認出,那個女人是小雨。而環境,就是楚風被灌醉後不知不覺睡了一夜的那家夜總會酒店的房間。卑鄙!楚風瞬間憤怒了。“這……這……,怎麼會這樣?”“那個女人是誰啊?”朱總編饒有興味地問。“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楚風急切地說。“可是我向張副局長、李鎮長、賈副主編和其他在場的人都了解過情況。他們都說這個女人是那家夜總會的********,是你們唱歌的時候臨時挑選的。你怎麼會有一個做********的女朋友?”朱總編意味深長地問。楚風一時語塞。遲疑了一會,滿臉尷尬地辯解說:“那是我以前認識的。那晚隻是一個巧合。”“哦,那我現在要向她了解情況,你能聯係一下她嗎?”朱總編緩和了語氣。“這個……,我沒有她的電話號碼。”楚風一陣窘迫。“你沒有她的電話號碼?”朱總編有些驚訝地問。“她以前的電話號碼換了,現在的號碼我不知道。那晚真的隻是一個巧合,我被喝醉了,天亮才醒來。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楚風漸漸冷靜了下來。“哦?可是我安排保衛處的人去這家夜總會找過照片上的這個女人,裏麵的服務員說,這個女人已經不在這家夜總會上班了。小楚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你自己不注意,給人家留下了把柄,我現在也無從查證。還有錢的問題,人家說是你主動要的,還威脅人家說不給封口費就要把他們征地的內幕報道出來。”朱總編慢悠悠地說。“無恥……”楚風忍不住狠狠地罵道。“小楚啊,也許你是被冤枉的。可是如果我們報道出來了,他們把照片寄到相關部門,對你影響不好啊。所以,這件事我想還是息事寧人算了。你說呢?”朱總編斷然說道。楚風滿肚子的惱怒和屈辱,卻又無可奈何。稍坐了一會,就離開了朱總編辦公室。下樓時,在樓梯口與賈副主編撞了一個正著。楚風冷冷地看了賈副主編一眼,賈副主編卻笑嗬嗬地問:“小楚啊,下班了嘛!還不回家啊?”楚風隨口“哦”了一聲,徑自去了自己的辦公室,挎起包,拉上門,就往外走。出了報社大門,楚風心煩意亂,滿腔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獨自來到附近的一個廣場,找了僻靜的地方坐下,煩躁地掏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幾口。晚風,帶來絲絲清爽。天邊,是墨綠的山嵐。幾朵淡淡的白雲,遮掩著天空的那一抹藍。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楚風的工作熱情明顯下降,甚至幾次動了想辭職的念頭。但賈副主編遇到楚風時,仍然滿臉堆笑,照舊會拍著楚風的肩膀誇他文采好、有前途,拍的力度還比以前強了一些。而朱總編遇到楚風,也比以前熱情了許多,有時還會主動和楚風打招呼。而楚風,卻益加覺得屈辱和難堪。這所有的熱情背後,在楚風看來,都掩藏著一張張陰笑的臉。幾天後,楚風被調到了時政部,時政部基本上都是會議報道。接到會議通知時後,就去參加一下。到簽到處簽一個名,拿份材料,時不時還能領個小紅包、紀念品之類的。重要的會議就進去坐著耐著性子聽聽,不太重要的會議就隨便坐幾分鍾,回來依材料寫一篇不長不短的稿件。這樣的報道千篇一律,毫無新意,純粹是新時代的八股文。刊登出來之後,連楚風自己都懶得再看,真不知道還有幾個讀者會關注這類新聞。好在,采寫這樣的稿件很簡單,也很輕鬆,更不用經常到外地出差了,楚風有了更多的閑暇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