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馬不停蹄地家訪，其中的酸甜苦辣，不勝悉數。而婷婷也沒有再和楚風聯係。直到八月初的一天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風雨突變，如同夜幕降臨。震耳欲聾的雷聲滾滾而來，大雨傾盆直瀉。一條條嶄亮的驚龍在黑暗的天空下飛竄,樹木在風雨中急劇搖晃，鄉村道路瞬間就變成了湍急的河流，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這樣的天氣是無法進行家訪了。好在這天去的地方不遠，楚風決定給自己放半天假。回到旅社後，他換下潮濕的衣服，打開電視，躺在床上。趁著這難得的空閑，他打開筆記本，把家訪以來的情況認真梳理了一遍。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有21名學生明確表態要去南方輕工業學校就讀，另外還有30多名還在考慮當中，屬於可以爭取的對象。離開學報到時間還有半個來月。照這樣下去，保本應該是沒有問題了，如果後麵的工作順利的話，興許還能有點盈利。聽著外麵狂風驟雨肆掠，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輕鬆，心情也漸漸變得愉悅起來。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婷婷打來的。接通電話後，婷婷問：“你在哪裏?”“在旅社裏。”楚風說。“哦，我想跟你見一麵。你方便嗎？”婷婷用一副淡淡的、卻又容不得人拒絕的口吻說。“好吧。”楚風告訴了婷婷自己住的房間號，隨即起身，整理好床被，打開房門，點燃一根煙，看著電視等婷婷到來。約一刻鍾過後，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不一會，就見婷婷穿著白色的長裙，拿著一把雨傘出現在門口，膝蓋以下，都被雨水打濕了。楚風連忙招呼她坐下，又找了一塊毛巾遞給婷婷。婷婷接過毛巾，擦拭著沾著雨珠的長發，在沙發上坐下。楚風又接了一杯水，擺在她的麵前，坐下後，關切地注視著她。“這久招生的情況還好嗎？”婷婷若有所思地問。楚風簡短地介紹了近期的招生情況。“從明天起，我來和你一起招生。”婷婷的語氣平淡裏透出幾分堅決。“這個……，那你的店怎麼辦？”楚風問。“現在學校放假了，沒什麼生意，我可以把店門關了。”楚風無言與對，心裏卻已然明了，隻是忍不住暗自神傷。但想到自己現在確實需要貼心的、得力的幫手，於是答應了。在此後的招生工作中，婷婷做出了讓楚風刮目相看的行為。不論多苦多累，她都毫無怨言，還買了一輛折疊自行車，擺在車上，到了一個地方後，自己就騎著自行車和楚風分頭行動。最重要的是，當楚風手裏的錢已經用完時，婷婷陸陸續續地拿出了三萬多元，幫楚風解除了一個又一個燃眉之急。又經過半個多月艱辛忙碌之後，入學報到的日期來臨了。登記薄上，已經有47名學生確定了就讀意願並發放了錄取通知書。楚風的心理得到了一些安慰，雖然不能掙多少錢，但至少保本是沒有問題的了。入學的投一天，楚風讓婷婷按照名單打電話通知新生做好入學準備，自己到Q市客運公司花了1800元，租了一輛大巴車，準備第二天送新生入學。但沒想到的是，看似一片光明的前景，卻在這天瞬間破滅。當楚風辦完租車事宜回到龍泉鎮和婷婷會合時，婷婷卻滿臉沮喪地告訴他，隻確定了25名學生入學，其他的要麼電話打不通，要麼就是已被其他學校招走了，還有的學生家長，包括王燕的家長在內，因為經濟困難，決定不讓孩子去讀書了。楚風聽了，滿心焦急。回到旅社後，顧不得吃飯，自己又逐一打電話聯係了一遍，並針對經濟困難的家長重點進行了勸導，但收效甚微。這些家長們十分客氣地對楚風表達了謝意之後，就掛斷了電話。楚風無奈，隻好作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初進行家訪時，楚風就許下過負責接送的承諾，他不能失信於人。哪怕是隻有一個學生，他也要親自把他們安全送達學校。他決定照原計劃進行。大巴車隻能停到鎮上等候。所以，各村的學生都比較分散，還需要楚風分別去接。於是他打電話通知吳大姐，叫她第二天早上6點到鎮上來幫忙去各村接學生。第二天早上6點，吳大姐準時到了鎮上。楚風叫婷婷和她去較遠的村寨接學生，自己在鎮上等大巴車。7點多，大巴車到了龍泉鎮上。楚風坐上大巴車，從龍泉鎮一路接著公路沿線附近村寨的學生，往鳳鳴鎮駛去。在鳳鳴鎮，一位家訪時打算要回被Q市一所職業學校扣押的畢業證、身份證後到南方工業學校就讀的女生，因為這所職業學校堅持不退還這些證件，並嚇唬說她的學籍已經輸入了該校的電子檔案，如果去別的學校讀書將得不到國家給予的補助而放棄了去南方工業學校就讀。另外還有幾名學生的家長臨陣倒戈，他們擔心孩子還小，去省城讀書不放心，無論怎麼開導，都無濟於事。這樣一來，加上婷婷和吳大姐接來的學生，全部歸攏後，隻有15名，連同一些家長在內，總共30多人。看看時間，已是早上11點多了。楚風叫吳大姐自行返回，隨後到街邊的小賣店裏買了兩箱礦泉水，一些麵包，分發給車上的人，然後和婷婷“押送”著一車人，上了高速路，穿過Q市，直往省城馳去。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剛到中途，就遠遠看見前方的高速路上密密麻麻地停滿了車輛，肇事堵車了。正值正午時分，天氣異常燥熱，車上的人大多昏昏欲睡，露出一副副疲倦憔悴的麵容。還有學生暈車了，一陣“哇哇哇”的嘔吐之後，病怏怏地伏在家長的大腿上一動不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由於早上起的早，天氣又十分悶熱，楚風也深感疲憊，漸漸昏睡了過去。直到腹中傳出一陣咕嚕嚕的聲音，楚風才想起早上都忙得來不及吃早餐。於是起身，打開裝麵包的袋子，一麵將麵包分發給大家，一麵好言寬慰。這一堵，既然堵了幾個小時。等到前方的車子緩慢啟動時，已是下午4點多。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車子才進了城。楚風指揮著行駛路線，到學校時，已經7點多鍾。校門口的兩側，站立著迎接新生的學生，大門上掛著長幅的歡迎標語。車子在停在停車場上後，鄭德的團隊立即趕過來幫助學生和家長搬運行李，安排辦理入學手續。李榮因為家裏困難，要等賣出這季的蠶繭之後，才能交齊學費。辦完後，夕陽已經西下。楚風和婷婷連忙帶著學生和家長們到學校食堂打飯就餐。飯畢，學生們即被帶到操場上參加軍訓，各種勵誌口號在校園裏振聾發聵。部分家長要求參觀一下學校，楚風就和學校進行了協調。一位年輕的女職員拿著一大串鑰匙，帶著楚風、婷婷和家長們從學生宿舍開始，依次對教學樓、實習車間、計算機房等地進行參觀。一行人剛上到教學樓樓梯口時，走在前麵的年輕女職員忽然回頭問楚風：“Q市的職業學校也搞得很好啊，你們為什麼選擇來這所破學校呢？”楚風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家長們，不知如何回答，隻狠狠地瞪了女職員一眼。女職員似乎並沒有領會楚風的眼神，見楚風沒有回答，又問了一遍。天啊！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職員？楚風的心裏，如同被塞進了一大把茅草，堵得慌，緊盯著她，嚴厲地說：“走快點，大家都很累，參觀完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女職員走到一間計算機教室，掏出鑰匙左擰右扭，卻打不開門，又換了好幾把，依然打不開。隨後，女職員滿不在乎地指著門上方的一塊玻璃窗說：“哎呀，門打不開，你們對著玻璃看一下吧。”幾名家長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稀稀拉拉地往回走。楚風大怒，故意落後幾步，湊近女職員，咬牙缺齒地低聲說：“你說的很對，你們這所學校真的很垃圾。包括你、你們學校的全部管理人員，都是垃圾。”女職員臉上的表情瞬間如同腳下的水泥地板一樣的僵硬，愣在了那裏。楚風也毫不理會，徑自帶著家長們下樓而去。這一件事讓楚風對這所學校的管理水平產生了質疑。把家長們安排好住宿後，楚風隨即打電話約見鄭德，敘說了剛才發生的事。鄭德聽了也很氣憤，就帶著楚風找到了這名女職員，詢問是怎麼回事。女職員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楚風怒氣未消，厲聲責問：“你知道你說那樣的話會在家長心裏造成多麼糟糕的影響嗎？你知道我們招生有多辛苦嗎？你知道什麼叫愛崗敬業嗎？”女職員低垂著頭，連聲說：“對不起，我是新來的，我不懂事。以後我一定注意。”見她這樣，楚風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再說什麼，隻和鄭德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就招生遇到的問題進行了一番深入的長談。鄭德說，他目前已經投入了60多萬，才招到200來人，今年能保本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