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雨一陣涼。一場連綿不絕的秋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將近半個月,漸漸深入的秋意越來越濃。這樣的天氣總是讓人感到十分壓抑。楚風的心,就像大山深處一塊兀立的孤石,被濃濃的雲霧籠罩著,終日濕漉漉的,見不到一絲陽光。近一段時間以來,他越來越感到疲憊。夜裏,總是失眠。即使勉強入睡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夢魘又奔襲而來。不是在噩夢中驚醒,就是經過苦苦的掙紮之後,睜開眼,茫然地看著窗外投射進來的微光,卻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裏。他總是夢見自己躺在老家的床上,聽著母親早起後,輕輕打掃房間的聲音。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如同催眠曲一樣,讓他醒來後,又繼續慵懶的睡去。太陽已經高起,母親輕手輕腳做飯的聲音再次讓他醒來。想起身,卻感覺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無論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他焦急萬分,想大聲呼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響。但他的目光卻能穿過樓板,看見母親瘦弱的身影在屋裏忙來忙去。看著看著,母親轉過身來,卻是一張陌生的臉。當他驚喜過來之後,枕邊,已浸濕了淚水。他也常夢見自己走在一個陡峭的山坡上,或是屋頂的瓦簷上,腳下又軟又滑,走著走著,就滑到了斜坡的邊緣。看著下麵的萬丈深淵,他驚恐萬分,匍匐下來,想努力往上爬,但每挪動一下,都止不住地往下滑。想大聲呼救,卻發不出聲來。四周,沒有一個人影。在這絕望中,他的身軀突然往下墜落。那種強烈的失重感讓他驚恐萬分,猛然從夢中醒來,已是大汗淋漓。他還會夢見哥弟幾個經常為了一些小事激烈的爭吵,大打出手。忍無可忍之時,他氣急敗壞地抬腿狠狠一腳踹去。就在這一腳踹去之時,他驚醒了。他聽見自己的腳跟把床板踹得“砰”的一聲響。三毛被他踹床的聲音驚醒之後,哼哼唧唧地跑到臥室門口撓門的聲音。當然,他少不了夢見推開臥室的門,卻看見雲兒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或是在一陣溫柔的纏綿之後,雲兒笑盈盈的臉忽然變得那麼冷漠,那麼陌生。這些夢魘和越來越嚴重的失眠,攪得他終日萎靡不振。越來越害怕聲響,害怕見人。煙,也抽得越來越厲害,胸腔裏,不時傳來一陣一陣的絞痛。他懷疑自己像是得了一場重病。每天照常上班,卻不願多說話。下班之後,就順路到樓下買了許多的瓜果蔬菜,塞在冰箱裏就再也不願出門,看見人就覺得煩。他隻喜歡窩在家裏,和三毛說話,逗三毛玩樂。他覺得隻有三毛能讀懂他的每一個表情,讀懂他的內心世界;隻有三毛才是最忠實、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因為三毛沒有那麼多心計,總是那麼那麼依賴他,那麼純真無邪;他甚至覺得三毛是一隻有佛性的狗,它從來不會傷害任何人,哪怕是看見地上的一隻小蟲蟲,都會嚇得轉身就跑。但他越來越厭倦這樣的生活,他感覺自己就像深秋裏的長在峭石上的一棵小草,生命的顏色已被歲月磨滅殆盡。活著,隻是苟延殘喘,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一陣寒風連根拔起,吹散在荒山野嶺,找不到一絲蹤影。就在這渾渾噩噩、近似病態的生活模式中,他迎來了國慶長假。對於楚風來說,放不放假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他不願意出門,更不用說去旅遊了。唯一不同的是,放假後,他可以更深更久地宅在家裏。十月,原本陽光明媚的天氣忽然襲來了一陣寒流,人們防寒的意識還沒覺醒。在突如其來的寒流中,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不少年輕人穿著體恤在寒冷的街上縮頭縮腦地穿梭著。國慶節的一天下午,楚風如同困獸一樣宅在家裏,心情沒有絲毫好轉。他甚至害怕坐在電腦前,因為隻要坐在電腦前,他就會忍不住點開雲兒的頭像,滿懷期待地等著雲兒的出現,但最終得到的都是失望。但他還是忍不住打開電腦,掛上QQ,不斷循環播放著鄭源那些蕩氣回腸、纏綿悱惻的情歌,然後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陪著三毛玩耍,一邊反複玩弄著手機,手指無數地停留在雲兒的電話號碼上,最終又無數次地返回。歌聲還在房間裏反反複複地回蕩著:“……如果還有什麼值得我逗留,我想是你愛過我,……眼淚可以不流,心碎不能救,看我能否得自由……,我不後悔被你愛過,隻是天涯從此寂寞,……短暫的幸福,擁有就足夠,隻要舍得就會快樂……”自從有一天晚上和雲兒聊天時,楚風問她在幹嘛,她說她正躺著床上聽鄭源的歌,隨後還特意說了一句:“因為你,我喜歡上了情歌”之後,楚風也開始喜歡上了鄭源的歌曲。“咚咚咚”,電腦裏傳來有人上線的提示音。楚風懶得理會,雲兒已經不在,QQ上就再也沒有人值得他去留念了。“滴滴滴”,有人發信息來。楚風仍然懶得理會,繼續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手機。“滴滴滴”,提示音又響起。楚風從沙發上坐起身,穿上拖鞋,走了過去,點了一下鼠標。是雲兒!楚風一陣狂喜,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所有籠罩在心裏的陰霾一掃而光。他後悔沒有早點過來查看。楚風滿懷激動的心情,點開對話框。“在嗎”、“?”,雖然才簡單的幾個字符,但對於楚風來說,卻比什麼都珍貴。“在呢。”楚風連忙回信。“哦,去哪了?”雲兒問。“剛才沒在電腦前。”楚風飛快地輸入著。“哦,嗬嗬。你是幹嘛的?”雲兒問。“嗯?”楚風有點蒙了。“哦,對了,我不是本人,我是Q主的同學。她和她老公跑客運去了,叫我用她的QQ號。閑著無聊,看你在,就和你聊聊天。”對方發信解釋說。“哦,這樣啊。”楚風的心無比的失望,瞬間從波峰跌到波穀。“怎麼?不願意和我聊嗎?如果不願意就不打攪了。”對方說。“哪裏,怎麼會呢?都是朋友嘛。”楚風回道。“嗯。我是她的同學,在一所鄉鎮中學教書。我姓張。你可以叫我小張。你呢?貴姓?”小張的話讓楚風感覺她是一個坦誠的人。楚風回了信息,腦子裏飛快地搜索著。對了,曾經雲兒和楚風說過她有一個在鄉鎮教書的閨蜜,這個閨蜜還約雲兒陪她去TJ見網友。雲兒為此征詢楚風的意見,楚風堅決反對。為這個事兩人還鬧了幾天別扭。雖然如此,楚風心裏還是有些提防。會不會是有人來試探什麼?楚風暗自揣想。但小張並沒有刻意地打聽楚風和雲兒的關係,隻是泛泛地聊。這讓楚風漸漸打消了顧慮,也開始敞開心扉,侃侃而談。聊著聊著,就不免聊到了雲兒身上。楚風問:“她這久還好嗎?”“不好。看她一天焦頭爛額的,憔悴了許多。”小張說。“啊,為什麼呢?”楚風聽了有些著急。“還不都是他老公害的,非要跑客運。現在的客運那那麼好跑?貸了幾十萬的款,又向私人借了很多錢。整天風裏來雨裏去的,能不憔悴嗎?”小張淡淡地說。“唉。”楚風不僅為雲兒捏一把汗,滿心的擔憂和牽掛。“嗯?看你很關心她嘛。老實交代,你們是什麼關係?”小張帶著幾絲俏皮問。楚風也不想隱瞞,就從頭至尾敘說了他和雲兒的牽牽絆絆。小張聽了十分感動,歎息道:“唉,怎麼沒有人對我這麼好呢?”“可是,我和她經常在一起,怎麼沒有聽她提起過你呢?她以前的情人和網友我倒是基本見過。”小張繼續說。“是嗎?她經常見網友?她的情人很多嗎?”小張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楚風。“也不多,我們是好姐妹,她的事我都知道。隻是不知道你,看來她隱藏得很深嘛。哈哈!”小張一陣嬉笑之後,簡短地說了幾個人,並叮囑楚風千萬不要賣她的馬。小張說的那幾個人,楚風已經聽雲兒說過了,心裏才稍微舒暢了一些。話題又回到他和雲兒身上。“她決意和我分手了。可是我卻放不下她,又不方便和她聯係。麻煩你以後抽空多去看看她,如果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和我說,我會盡力而為。”楚風滿腔的真誠和牽掛。“真的?你真的願意幫助她?”小張將信將疑地問。“真的。隻要我能做到。”楚風肯定地說。“你還別說,她現在正需要幫助呢。”小張如夢初醒一般。“她怎麼了?”小張的話又讓楚風提起心來。“她家的車壞在半路上了,剛才還打電話向我借錢。電話裏聽她的語氣很焦急,說要三千塊錢才修得好。可是我手裏也沒錢,正犯愁怎麼回複她呢。她說修不好今晚就要在半路上過夜了。你能幫她嗎?”小張說。“哦。是真的嗎?那你問問她要不要我幫?“楚風著急地問。“你這不是廢話嘛!她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還能不要你幫?你不想幫她就直說。你們男人啊,就是這樣,剛才還信誓旦旦,真有事就找借口了。”小張似乎有點生氣了。“暈,怎麼會?你是不知道啊,我是怕好心沒好報,別幫了她回頭又來說我心眼多。我是怕了。”楚風耐心地解釋著。“哦,這樣啊,那我打電話問問她。”小張表示理解。“算了,還是不用問了。你問問她工商銀行那張卡還在用嗎?以前我彙款給她都是打在那張卡上,我筆記本上還記著那張卡的卡號。但是你不要說是我彙的。好嗎?”楚風回信說。“真的?你真的會幫她?好吧,我就說是我彙的,等她還我的時候我再打給你。”小張說。“還不還的再說吧。你現在就打電話問她,問了告訴我。”楚風急切地說。小張答應了。過了一會,小張回信說:“我問過了,她說用著呢,剛好她今天就帶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