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裏雖然已經結冰,但是泉眼處的泉水卻是溫熱的,在寒冷的冬天裏翻騰著白霧。漬剛取滿了一桶,更就提起水桶來。
“我來就可以了。”漬忙上前去,要從更手裏取過水桶,更微笑著,臉上的笑容很淡,很淡,但是真的是在微笑,“沒關係。”他說。
漬不再堅持。
天空中的雪飄落,飄到臉上,涼涼的。有雪落在漬的眼睫上,漬眨眨眼,雪花慢慢化作晶瑩的水滴,懸在睫毛上,晶晶亮亮。漬試著去吹自己眼睫上的水滴,隻吹得自己額前落下來的碎發飛起來。
注意到更正看著自己,漬為自己幼稚的行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凍得微微發紅的臉頰上掛著略顯羞澀又帶著幾分調皮的笑容是如此地生動,更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這樣的笑容觸動了。
此時出現在腦海中的卻是漬唯一的一次在他麵前嚎啕大哭的樣子:在朝他的臉上揮了一拳頭之後的漬毫無形象地大哭著,眼淚放肆地淌了滿臉,纖瘦的身子一直不停地顫抖著,坦誠地告訴著他她的恐懼和擔心。而他的心中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一種名為滿足的感情。
更垂眼笑了笑,和漬繼續往回走。
也許是畏懼更的妖氣,從泉邊取水回來的一路上也都沒有野獸的攻擊。可是在回到住處之後漬卻被剛燒好的熱水給燙傷了。
更和椎翎在正廳聽見本來在廚房燒水的漬“噔噔噔”地跑了出去,更開門去看發生了什麼事,隻見漬在外麵把自己的手插在才雪裏不停地捧起雪敷在她自己的手上。更走上前去,端起漬的雙手,發現燙得不成樣子了。漬眼裏含著淚水,緊咬著自己的牙關還朝他笑著,說:“我忘記添涼水了……”
“笨蛋。”更伸手在漬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張開他自己的雙手覆在漬受傷的手上,在更的雙手之下仿佛出現了淡淡的光芒,而漬受傷的手竟然慢慢地恢複了。
難道這就是……恢複之術?漬尚未從更彈她額頭時的臉紅心跳中恢複過來,馬上又陷入了震驚之中。
“恢複之術雖然可以用來恢複傷口,但主要還是對使用者自己有效,對別人的話大概也隻能做到這種地步。”更淡淡地看了漬一眼,“以後自己注意,別指望著我這東西能救你。”
漬茫然地點了點頭,心中波濤翻滾:更曾經因為袖染的緣故,在戰鬥中即使自己快要掛掉了仍然堅持不肯用恢複之術和燼。為什麼現在……他已經不在意袖染了嗎?
“還不進來?你要把自己做成雪人嗎?”已經走到門口的更對愣在雪地裏的漬說。漬趕忙跑過來。坐在幾前的椎翎托著臉頰笑著。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更起床,倦倦地走到房間門口,一拉開門就在門外看見了一張白癡的臉。更麵無表情地把門重又拉上。
門外的椎翎滿臉的笑容變成委屈,拉開門朝著更撲上去卻被對方一腳踢了出來。
“好過分呐,更。虧人家早早地來等著期待你的新年祝福呢。真是的,今年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就讓你這麼不爽嗎?居然還拿腳踹人家的臉……”椎翎坐在地上碎碎念著,漬在一旁一副“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
更走到漬準備好的洗臉水前,轉回頭來以尚未睡醒的表情很不爽地看著他:“我預感我今年將會很倒黴。”
“切。”椎翎還坐在地上,別扭地扭過頭去。
又是三個人的早飯時間,又是椎翎一個人在喋喋不休地說著,漬看著在更的麵前像個白癡一樣滿是孩子氣的椎翎,心滿意足地吃著早飯。
最初隻是單純地想活下去,所以為了尋求庇護而請求更讓她留下來。不知不覺已經快要四年了,慢慢地她也了解了這個看起來很冷漠,很超然的妖狐其實內心和感情都很單純,隻是習慣了這樣的表情。而這個花名在外的浪子椎翎,看上去一點都不正經,卻真的十分珍惜更,是更唯一的好友。
她已經漸漸地接近了自己活著的目的。誒呃,或許,她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為什麼而活著。
外麵的雪積了厚厚一層,門口的雪都足以沒過膝蓋了。飯後,漬在門口堆了一個跟她自己大小的雪人兒,正當漬滿意地站在雪人麵前看著這個圓滾滾胖嘟嘟的家夥,想為它取什麼名字好的時候,一陣風夾雜著碎雪席卷了她的雪人。旋風消失的時候,漬驚訝地發現,原來胖嘟嘟的雪人已經變成了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