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那時斷時續的琴聲再次響起,淒美愴涼的曲子夾帶著哽咽的哭泣聲,從古城之上四散飄下,隨即的還有那曲不成調的咽唱“英雄俠士天上飛,逍遙無限……有誰可在乎過我的苦……自古多來恨,少有今世情……”
這原本是應該出現在帝王宮廷宴上,伴著曼妙的舞姿,在輕紗縵帳中的傳遞供王候將相取樂的圓潤歌喉卻不合時宜的出現在血跡斑斑的古城牆上。
調很美,卻悲涼。曲也很美,卻絕望。
有人說聲音是人類的第二語言,這語言卻有如此大的魅力瞬間穿透了羅誌那為掩飾千瘡百孔的心靈築起的厚厚的偽裝。
那高牆上顯現出如賣火柴的小女孩般瘦小的身軀,懷抱著一把褪了色的古琴,一步步的緩緩的向後退著。突然感受到背後被什麼撞了下,一隻手摟著古琴,另一隻在牆垛上來回的摸索,愣愣的扭過頭茫然的向城牆外望去,卻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原來她是個盲女。
她爬到牆頭上,淺灰色衣裙在這個氣節裏顯得是那麼單薄,涼風吹得她忍不住打個寒噤,長發亂舞。呆呆的就那樣抱著古琴迎立在寒風中,絕望而無助的回頭望了望,身後卻是兩名追得她無路可逃的醉酒盜匪肆無忌憚的笑。
她哭了,不是為了她即將結束的年輕的生命。在她活著的十多年歲月裏她的生命已沒有什麼絢麗的光彩,陪著父母為了一口飯四處流浪,吃不飽,穿不暖,還處處受氣。也不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像她這類人早已對生活不抱任何的幻想了。
她隻是在遺憾……遺憾沒能和父母死在一起。這是他們一家活著的時候發的誓言,一種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承諾。
她笑了,笑容如花兒般在風中綻放,把古琴摟的更緊縱身跳下了城樓,隻留下兩滴晶瑩的淚珠在空氣中哭泣。
“不——”天健就那麼看著,無聲的呐喊,忘記了掙紮,忘記了痛罵,忘記了自己還被懸著,全身像被抽幹了力氣一般,四肢無力的垂了下去,慫著腦袋,眼睛裏那憤怒的火焰在小女孩跳樓的瞬間黯淡了下去,眼珠成死灰一樣的顏色,是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嗎?
司徒學傅掀起窗簾,蒼老的手微微的顫抖,不忍看到落地的慘相,緊緊的閉上了眼,恨不得自己搖成變成孔武的將軍,心中長歎“借我三千甲兵,定滅這群盜匪”。
那兩名醉酒的盜匪扒在城牆垛上以為老眼昏花了,不敢置信的死命的揉了揉眼睛,卻見那道接住了從城牆上墜下的女孩的殘影掠過那走向羅誌他們的十多名盜匪的時候帶起一連竄的血珠,在十多名盜匪轟然倒地的瞬間一下子激醒了酒勁大喊大叫道:“敵襲,敵襲,敵襲。”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卻有著一種飄飄然的感覺。小女孩緊張的睜開了眼,在懷抱裏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以為這是死後的感覺,怯聲的道:“你能帶我去見我爹和我娘嗎?”見那人不回答,又道:“隻看一眼就……。”突然閉上了嘴巴,因為她發現自己死後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心裏一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