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序 一切關於的關於(1 / 2)

2007年,初夏。

《南方周末》裏有一篇這樣的報導,大概是關於一個農村女大學生因為家裏人跟鄰居為了土地的糾紛而產生爭鬥,她的父親被村民打傷,作為村裏唯一的大學生,她被家人叫回去處理這些土地分配和刑事擔負的法律問題。這就是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

盡管這裏麵涉及到法治和體製的問題,但這不是它的初衷。我最初隻想寫一個簡單的小故事,一個關於愛情的小故事,可寫著寫著,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定義這個故事,是關於愛,關於成長,關於青春,關於夢想,還是關於農民和土地的故事?是關於國家,關於社會,關於時代發展與變遷的故事?還是關於城市,關於鄉村,關於小人物生存的故事?一切關於的關於,或者都能在其中找到它的影子。它既是鄉土,也是都市,既是寫實,也是虛構,既是青春,也是成人,既是夢想,又在夢想之外,既是愛情,但又未見愛情。它,也許隻是一段人生成長的記錄,一種曆練和見證,沒有太多的糾葛與跌宕,是一段帶著淡淡憂傷的似水年華。

關於家鄉,我是農村的孩子,那個封閉的世界是我成長的樂土,盡管它總是會被與貧苦聯係在一起,但在我人生最初的十五個年月裏,她帶給我的記憶和情感,是我這一生不可能再在另外一個地方能找得到的,這是一份與生俱來的鄉情,每個人都有。那一片溫熱的故土,雖然今天她在老去,甚至已經漸漸的在荒蕪中消失,但正是這樣的失去和不可重來,才使我更願意去懷念她,去探索她,去記錄她,不管這當中還是否存有任何的意義,我隻想做的,也許僅僅是在人生中去找尋一些因為時代變遷而消逝的記憶,是關於那個回不去的家鄉,青春,還有愛情。這一切的一切是存在的,不止存在我的生命,也是存在於任何一個和我有同樣經曆的人的生命。

關於土地,它從來都是農民的生命之源,所以,淳樸的鄉下人才會把那一畝三分地看得那麼重,為了它紛爭不斷,這不是農村人特有的自私和野蠻,人的本性與動物無異,為了一口糧,為了活下去,這是土地或生命本身教給它們的法則,它沒有對錯,或者就是這樣的卑微,也是這樣的純粹。這種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方式,在過去的某些時代,它一直是那樣粗暴地存在著。但整個國家發展到今天,鄉村的變化是如此驚人,人口的遷徙,把曾經視為生命的土地完完全全的拋棄,它又是這樣的諷刺。而作為一個新生活新世界新秩序的崛起,我替人感到欣慰,也為土地感到悲哀,那些千百年來養育我們的土地,它是不是在我們的世界中徹底淪陷,變得毫無價值與意義?我不知道。每次回到家鄉,已經看不到她過去溫暖的人間煙火和生生不息,隻看到她的滄桑,看到她的凋零,看到她的荒蕪,看到她的後繼無人,這一切,讓我仿佛都能聽得到她流淚的聲音,她那樣孤獨、淒寂。正如殘留在那裏的幾個老人,他們守著的不是昔日的輝煌,也不是今日的破敗和沒落,而僅僅是一個垂暮的軀體,守著心靈最後的那一份皎依與純真,作為最後的歸宿,與土地容為一體,這大概就是對這一片熱土獻上最後也是最好的祭奠。

關於城市,所謂的城市化進程,就像一種工具,一種勢力,它在試圖修複一個社會曾因二元對立所造成的缺失,這是好事,我們應該慶幸看到它的到來,去消除過去因為建立在戶籍製度上帶來一切的不公,希望在所有社會福利與資源的重新分配中,能讓人們在這個進程裏麵享受到應有的公平待遇。而曾經,因為戶籍製度,讓鄉下人在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城市裏注定要與城市人身份有別,他們被當成一種威脅,在這裏工作,生活,學習,它需要鄉下人提供各種憑證與繳納各種費用,以保證他們在這些城市之間行走的安全,甚至合法,沒有它,你會覺得自己是活在別人而不是自己的國家,寸步難行。這個故事裏寫的其實就是這樣的城市,不是城市人的城市,而是鄉下人的城市。對鄉下人來說,城市如同海洋,沒有堅實豐厚的土壤,活在其中就像逐流而生的水草,沒有根,沒有歸宿。而身後的世界,那唯一根係所在的鄉村,最終的結局,也被這片汪洋淹沒,摧毀,所有的歸屬和依靠到最後就那樣被殘忍地連根拔起。

關於時代的發展與變遷,這也許不是最好時代,但它肯定不是最壞的時代。當我們祖輩沿襲了數千年的農耕文明,轉變成今天的商業文明,現代化的進程,帶來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個不再是生產力低下,不再是物質匱乏卻在精神上感到迷茫的世界。它會讓人迷失,會讓人沉淪,讓人為了名利不惜一切。在這個高度商業化的社會,在這個巨大的經濟框架之下,其實任何東西都變得不再強大,當幾乎所有東西都被貼上了價格的標簽,這就表示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歸化為一個統一的商品屬性,可以隨意拿來賣買,親情,愛情,友情,身體,人格,尊嚴,甚至生命,等等,所有一切都維係在一種脆弱的關係裏麵,沒有什麼不同,不同的隻是價格的貴賤。時代仍在不停的發展,回首以往,這種超速的成長背後,它見證了這個國家幾十年發展與變遷的曆史,由曾經的破落荒涼到現在的光芒萬丈,它的華麗轉身,繁榮昌盛,成就了一代人的驕傲,光榮與夢想,也帶給一代人迷茫,壓抑和失落。它缺失了昔日那種人情溫暖的氣息,也失去了人與人之間的互信,它更失去了對當初承諾的堅守,隻有懸殊的差距橫亙在這個時代的脊背。今天的輝煌,盡管它流光溢彩閃閃發亮,但它的本質大概也隻是一片昂貴的黃金創可貼,掩蓋了這道時代的巨大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