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當媽媽每天陪著老人在花園裏散步,或在昏暗的房子裏消度光陰的時候。她卻每天都行走在這個城市,像隻小鳥在尋找自己的天空,向著光明與自由飛去。
她始終穿著她的紅色粗布上衣,一種可以讓世界為之遜色的顏色。走在人群中,如同一片被風吹落的花瓣,飄過城市裏的每一個大街小巷。
偶爾在路上也會遇到像自己這樣的人,有流浪漢,老人,婦女,而那些陪著大人的孩子,通常小到隻能被安放在破舊殘損的三輪車上。每當和這些人擦肩而過,心裏會流過一絲暖意,轉過身看著那遠去的背影,隻是在冬日的陽光下,這種風景注定沒有一點亮色,就像他們髒兮兮的臉,和羸弱的身軀,像受了傷隨時會倒下去的獵物。
她走過馬路,行人猶如穿越非洲草原的牛群,她被遠遠拋在身後,沒有同伴,像醜小鴨一樣在遵循自己腳步,她不必追趕那些對她避之不及的步履。
走過天橋,看著汽車從腳下不停的穿過,她喜歡這種速度和方向,有飛的感覺,她想伸開自己的雙手,幻想自己可以飛上天空。隻是她的手很沉,無法張開。
累的時候,她喜歡坐在廣場的木椅上,看噴水池噴射的水花,看別人拍照,等公交。這個城市越是熟悉,越是讓她覺得看不夠。但,她隻是好奇,辯識,在尋找屬於自己的位置。
她知道,她與它之間有難以攀越的距離。
就像街角賣服飾的商店,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掛著她喜歡的小裙子,她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裙子,更別說擁有。每次走過,她都會為它駐足,流連難舍,她知道它很貴,買不起就隻能多看幾眼,怕下次再來,就會被別人賣走。她偷偷的站在行人道上,麵帶微笑,它像她的朋友跟她打招呼,隻是並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她站在那裏,在玻璃映照朦朧的光影中,那漂亮的裙子就像穿在自己身上一樣,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好看過,那一刻,她的臉,笑靨如花。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擁有這樣一條美麗的裙子。
城市裏有免費的公園,隻要可以去的地方,她都會像個出色的小獵手一樣在那裏出現。公園裏有她熟悉的花草樹木,也有她從未見過的亭台樓榭。行人如織,那些被隨手扔棄的雜物,垃圾箱太多卻有如形同虛設。常常跟在遊人身後,她就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暖暖的陽光下,公園裏聚集著很多人,男女老小。在湖邊,草地,有安享日光的一家人。有放風箏或相互依畏的年輕情侶。也有人歡聚在一起閑聊,追逐。肮髒通常就是伴隨著這些人的快樂應景而生:垃圾遍地。
她站在湖邊,看水中自由自在的魚兒遊來遊去,石橋上有人投擲魚食。它讓她想起鄉下的時候,孩子們的惡作劇,對著池塘裏的魚,扔的常常是石頭,它是他們眼中的美食,而不是玩物,但很可惜,從來沒有成功扔死過一條。
她覺得,在鄉下的日子更自在,更快樂,風景也比這個公園漂亮,幹淨。她甚至覺得,這個城市的公園,也像自己一樣寂寞、孤單,她對它綻放微笑,轉身離開!
城市,裝得下每一個人的夢。她就這樣一直走,卻忘了自己是否也有過夢想。肩膀上沉沉的袋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它隻能給她換來很少的回報,像雪夜裏的一絲溫暖的火花,夢想也許來過這裏,但似乎早已落荒而逃。
學校,一個在她眼中不可高攀的龐然大物,是漂流在海上遙不可及的房子,此刻它在她眼前流動,晃蕩。她覺得自己就像跌落一個色彩繽紛的夢裏。她聽到來自心底的呼喚。
可是,這樣的夢會消失!
不知道這是一座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學校。高高的圍欄,隔著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這種隔絕讓它看起來與這個世界似乎一點關係也沒有,像世界盡頭的冷酷仙景。